藤艺坊的生意不温不火,没有因为从地摊改为铺面就好多少。

细心的黄瑾给黄未说,从每天记录的账上可以看出,开店确实比摆地摊卖得多,即使中途打了几次白板,一个月的总收入平均下来,营业额也在呈逐步增加的趋势,哪怕增幅只有几块。

但她经过计算,不加上山割藤、粗加工、家人编织的工资,只是店铺的租金和水电等费用每天就要四五块,这就需要卖十来个藤艺品才有赚,而卖得最多的不到二十个,还主要是一两块钱的小玩意儿,所以多数时候还不够保本。

也就是说,开店的时候虽然姐弟俩把价格都提高了五毛到一块,但一直是在亏损中

而原先每周卖一次都能结余不少钱,其实是没计算成本,家里都是连本带利全算成挣的钱而已。

另外,老妈因为白天要忙农活,晚上不可能熬夜,最多在忙完家务,看电视那会儿才顺便编几只成品。

黄瑾虽然在看店的空闲时编一些,每天也不过几只而已,感觉俩人的产量都有点供不上平均每天七八只的销量。

也就是说,目前只要编得越多、卖得越多就亏得越多。

关键是原材料的供应却又跟不上了。

因为藤子割回来还要经过处理,这个粗加工的工序周期最低要一个月,不能赶急,否则就容易长虫,韧性和色泽都差很多,很影响品质。

看着黄瑾一脸的焦虑,当初说全部交给她打理的豪言壮语也没了,一个劲地埋怨就是因为自己要开店,不然像之前那样继续摆地摊,也就不存在这种情况。

黄未很惊讶她能找到这个漏洞,随即便安慰她,说这些问题自己早有防备,一段时间的亏损也在他的预料之中。

毕竟黄瑾才十八岁,如果放在后世,她这个年龄的女生肯定还在没心没肺地向父母撒娇要钱花。

好吧,最初黄未确实想过生意会不会遇冷问题,但这个念头只一闪就被自己的自信心给淹没了,直到此刻,现实给了他当头一棒。

就算改革开放已经好几年了,但工艺品市场仍然不成熟,而且哪怕是几块钱的生意,也必须遵循市场规律,不是说只要开个店就可以挣钱,也不是说因为他是重生者就可以无往不利、万事亨通。

好在亏损的情况不严重,暂时还在他的承受范围内。

毕竟从开始无色店铺时,他想的就是慢慢把藤编做成老字号,打算靠时间和品质来沉淀,早就有只赚小钱、保证不亏的心理准备。

等人们的生活品质慢慢提高,这些小玩意儿才会成为,人们为了提升生活档次而可以选择的商品之一。

而且桂源县后来想创建旅游城市,急于寻找一个可以代表桂源地方特色的工艺品作为旅游必购品牌时,县旅游局头头脑脑们急白了头,也没有选出什么有内涵的东西。

到那时,说不定咱家的藤艺坊工艺品,就是桂源的一张独一无二的名片。

只是没想到如今连小钱都赚不到了。

个问题被黄瑾提出来了,黄未就不能拖,而且得尽快解决,否则她当初的百倍信心就有可能会被藤艺坊摧毁,那就得不偿失了。

于是他的脑子开始转起来。

除了店里遇到的危机,大棚的事情也迫在眉睫,毕竟冬天就快到了,种什么也要尽快决断。

大农忙已经结束,现在正在收玉米、红薯等小量的农作物,再等半月老妈才会把重心移到大棚上来。

毕竟之前就给爹妈说了,今年争取在春节前产出一批反季节蔬菜。

所以,眼下的事情看起来虽然很多很杂,其实就只有两件而已。

黄未让姐安心守店,后勤工作他会做好的。

周日,黄未背着长柄镰刀,包里装着点心和两瓶白酒上了山,他准备去自留山附近割藤,顺便去拜访一户人家。

从家里爬到自留山上最快也要一个小时,两千年之后,农村的土地和山林允许流转时,老爹就去自留山看了,回来说一根大点的树都没有了,全被附近的人砍了个精光,只留下满坡的树桩和藤蔓荆棘。

起罪魁祸首就是附近的洪山煤矿和东风铁矿,这两家企业以开采煤铁矿为主,矿洞里就需要大量的树木用来支撑坑壁巷道,所以偷卖木料就成了附近村民最简单的生财之道。

而此时自家的山上全是碗口粗、两三丈高的松、柞、杉等树木。

只要再过十年,这些树就会成材,如果合理砍伐和及时补种,经济效益也能长期而稳定。

但只要没人照看,肯定会被盗伐,山沟对面的牛家就是其中的佼佼者。

黄未今天要去见的就是牛家人。

顺着砍柴的小径走不到一刻钟,在金秋十月色彩非常丰富的密林间,隐约露出了几片青瓦屋顶,半空中还飘着淡淡地青烟。

三四户人家的院子周边的地里种着白菜萝卜,光秃秃的玉米杆被风一吹就欻欻响。

几只山羊和猪仔在地里散放,小猫小狗在路口打滚。

几家人全都姓牛,如果上溯几辈必然是一家,他们位于半山腰的梯田和麦地交给妇女,男人则进山采集狩猎,大雪封山去外面打短工。

九十年代后,他们在城郊路边修了房子,然后就陆续往山下迁移,只剩下几个不愿意离开故地的老人。

黄未的打算是请牛家人对白藤进行粗加工,一支烟不到就可以割藤回来,宽敞的场地上随便怎么堆码晾晒都行,而且老人妇孺都可以做,自己只需要每周背一回,每次百把斤就够用一星期。

这样家里就少了事情,只需挑选一下粗细和长短就可以用,自然事半功倍。

牛伯聪是个远近有名的猎人,也是牛家院子里最能干的中年男人,几家人遇到拿不定主意的事都要请教他,只要他说可以做,再麻烦的事也会答应下来。

但很不巧,他今天却不在家,女人说去后山找野猪去了,回家后让他下山来黄家一趟。

也只能如此,黄未放下礼品告辞离开,顺便割了点藤子下山。

午饭后他又来到赵婆婆家。

洋子叔穿着单薄的衣裳坐在门前,一见到他就把手伸出来,黄未拿出石榴,只见他拿过去轻轻一掐就把没裂口的石榴掰开,然后抠出里面红艳艳的果实嚼起来,汁水吞完后才把籽吐掉,每一粒都咀得很干净,不知道底细的根本看不出他脑子不太灵光。

“二娃,月饼吃完了没有,这还有几个。”

赵婆婆听到声音从屋里出来,捧着用手绢包着的月饼对他说。

“谢谢婆婆,我今天来是想跟你商量个事”

“你咋还跟我客气了,有啥事直接说嘛。”

赵婆婆的年龄其实还不到六十,原先满头的青丝在几年内就变得花白。

她男人在赶集的时候被流弹打中,最后不治身亡,还找不到人伸冤。闺女早已嫁人,唯一的儿子成季洋从十九岁当了兵就没再回来过,直到几年前被武装部的人护送到家。

听了儿子在战场上的经历之后,赵婆婆哭得伤心欲绝。

等客人走了之后,她把光荣之家的牌子拿出来钉在门上,把儿子的证明和证书放在箱底,然后恢复了平静,只是比以往更加起早贪黑。

“婆婆,洋子叔在家反正没啥事,我空了喊他去转山要不要得”

“二娃,你洋子叔能做啥”

赵婆婆她以为黄未是想找儿子做事,就有些迟疑的问道。

“我不会让他做事的,只想在路上有个伴儿说说话,不然闷得慌。”

“哦,那倒没啥。唉,他就是整天的不说话,回来后连妈都没叫过。你有空多找他,如果能让他开口叫我妈,咱给你做甜烙饼。”

“嗯嗯,一定得行。”

黄未看到烤炉上的烙饼,想了想又说:“婆婆,你咋不到街上去卖饼呢”

“街上难得走,还有我要回来做饭,洋子饿了也不晓得说。”

“改天要不我把饼拿去,让姐放在店里试试”

赵婆婆听了顿时来了兴趣,“那不耽搁老大做生意啊”

“这个也不需要时刻盯着,反正放在柜台里,拿张纸壳子写上价格挂在门上,有人买只是拿一下就可以了,耽误不了啥,再说她本来天天在店里,闲着也是闲着。”

“那要不,试试”

“试试”

洋子叔终究还是能说话的,黄未估计多半是他女人的功劳。

记忆中在几年后,黄瑾结婚时他也来吃酒,写贺礼时还是自己报的名,一点都看不出来有啥不妥,而那个时候他才结婚不久。

成家之后他好像突然啥都能做了,但只是很多时候遇到事情脑子会一根筋,认准了死理就绝不妥协,打架拼命都行。

黄未打算让他专门去牛家山背粗加工的藤子,只要让他搞清楚自己的要求,那绝不会把不合格的背回来。

当然前提得跟牛伯聪谈好,如果牛家人不愿意,那么就只有慢慢教洋子叔怎么加工了,只是活计要多些,自己还要耽误不少工夫教他。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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