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起来,崔万已经精疲力竭了,他身上的伤口在不断增多,欧天哪他左腿被撕去了一大块肉”裁判尽心尽力地解说,但观众的反响不大。

没有一个正常人,会喜欢这种残忍、没有一丝公平的战斗。

这是一场悲壮的战斗,却不是一场精彩的角斗。

崔万奋力扭断一只突变异种的头,这家伙刚从他身上撕下一块肉,他已经要不行了,鲜血模糊了双眼,眼前一片血红,浑身上下无处不痛,更要命的是,力量正随着滚烫的热血一并洒落。

到此为止了。

他从来都不奢望自己能活着,经历酷刑又滴水未进的他,不可能打赢,即使打赢了,也会有行刑官,他死定的。

抬腿踹翻一个突变异种,将它的头踢烂,他想起了以前。

很久很久以前,在他还是个孩子的时候,他就已经是个奴隶了,他没有亲人,但有一个和他同笼子的哥哥,哥哥比他大了十多岁,被关进来时遍体鳞伤,可却笑得如阳光般温暖。哥哥还在牢笼里时,曾和他说过一个美好的世界。

那个世界里没有贵族,没有奴隶,没有伤痛,一切都是美好的,因为在那个世界里,所有人都为一个梦想前行,所以哪怕是流血都是有意义的。

可几天后,他的哥哥就被人拖了出去,所有的奴隶都被驱赶到了另一间牢笼,新的牢笼里有窗户,有阳光。

对于奴隶而言,阳光是奢侈的,绝大部分时间,他只能蜷缩在阴暗潮湿的笼子角落,冻得浑身发抖,渴望着有一缕温暖的阳光,可当他凑近窗户边时,没从阳光中感到半分温暖,有的只是浑身如坠冰窟般的恐惧,那也是他第一次知道角斗场与处刑战。

他的哥哥,被人缝住了嘴,然后丢到了场中央,无数的猛兽将他分食,连骨头都一并咬碎吞咽。

这是一个痛苦的过程,可他仍记得,那具血泊中、血肉模糊的残躯,用着难以想象的嘹亮声音在嘶吼:你们可以毁灭我,却毁灭不了我的信念,毁灭不了我的灵魂,帝国终将灭亡不死鸟的烈火将会点燃整个世界

牢房内,除了一些和他一样懵懂无知的孩

童外,几乎所有奴隶,无论男女不分老少,都在用带着沉重枷锁的双手,敲击着窗户墙壁,发出叮叮铛铛的声音,并且如虔诚的信徒一般默念着:浴火重生。

接着,他们被一个接一个地拖了出去,惨叫声,咀嚼声充斥了整个牢笼。

最后,仅剩下他与零星几个和他一样一无所知的孩童,缩在牢笼的角落里,呼吸着充满血腥味的空气。

崔万如今还能想起来,那种气味是多么让人作呕。

在后来的日子里,他就一直在想着这件事,直到今天,他才明白,也许,只有在那个世界里,像他这种一生都在泥里的奴隶,才能拥有荣誉吧。

崔万闭上了眼睛,等待异种撕开他的喉管。

“这...”裁判拿着一张纸在那儿发呆,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异种的血盆大口,已经快要触及崔万脆弱的脖颈了。

“等一下”裁判急里忙慌地按下按钮,场中所有异种都瞬间倒在地上不断抽搐,即将上场的异种也被卡在笼子里。

崔万疑惑地睁开眼,不明所以。

林家私人包间中。

“暂停他在搞什么”林任气得直接将手中的酒杯砸了,吓得一旁的侍女瑟瑟发抖。

裁判没空有理会这些,很郑重地宣布道:“基于帝国奴隶法中,关于处刑战的相关条例,角斗士夏安郑重提出代替崔万的要求,如果胜利,崔万的所属将转至他名下,并拥有一切权利,基于法律,延西角斗场将公开圈养的猛兽数目...”

林任听傻了,呆呆地回头问:“还能这样的”

老管家淡然地点点头,说:“这是三百年前颁布的,但极少有人使用此条款,根据记录,自颁布起一共被使用过二十六次,成功次数零。”

“失败了会怎样”林任急切地问。

“野兽不会接受投降,挑战失败就只有被吞食这一个下场,处刑的奴隶也会被斩首。”老管家幽幽的话语让林任的心情平复了些许。

场中,崔万被工作人员迅速抬下场。

裁判正宣告猛兽数目:“角斗场中一共圈养三百二十一只各类猛兽,危险程度最高四阶,崔万已经杀死五十七只,剩余二百六十四只,其中三十七只为三阶,四只为四阶,请诸位观众见证。”

说完,裁判收起了纸,随后高声喊道:“请挑战者夏安上场”

被抬下场的崔万震惊地看着与他错身而过的夏安,刚刚他还在奇怪,谁会来救他,结果现在见到了,却是难以置信,这不是那个被他放过的新人吗为什么要救他

夏安经过崔万身边时,轻声低语道:“我该谢谢你,你放我一条命,那我就用命来谢你。”

低语传入崔万耳中,让他恍惚,世上还有这种傻子明明可以不管的,却非要来打这场绝望的战斗,就因为要谢谢他

“你说你会为自己的灵魂誓死奋战,我也会。”夏安最后一句话飘入他耳边,让他顿时流下了泪。

见多了谄媚的小人,听多了摇尾乞怜的哀求,看多了丑陋的嘴脸,说多了冰冷的话语,让他几乎麻木了,他曾经一度以为就自己一个人在坚守着自己的灵魂,而现在,有一个人告诉他,他并不孤独。

看着崔万离开后,夏安缓缓走上场,手上拖着一把斩马剑,与那时崔万拿的一模一样。

“我们勇敢的挑战者已经入场了我相信一些观众对他很熟悉吧他就是那个以新人身份,打赢十场擂台战的角斗士089714号在擂台战的最后一场时,他的对手是崔万,那时他已无力再战,但崔万成全了他,如今,他为了这份情来替崔万打赢这场处刑战,让我们为他的勇气欢呼”

听罢,夏安轻笑一声,这份情可不是裁判说的那般轻巧呢。

他抬手脱下上衣,露出那片如烈火般的疤痕,然后拄着斩马剑静静等待。

的确,他可以当做什么都不知道,看着崔万去死;他也可以假仁假义地问一遍,然后知难而退;他甚至可以装模作样为崔万哀伤,赚足印象分;可...去他妈的装模作样、假仁假义,老子看不上

这份情,是需要用命来还的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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