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
幽暗的密道中,忽然响起了一阵虚弱的干咳声,是夏安。
现在的他狼狈不堪,脑袋被冲击波震得昏昏沉沉的,耳边除了令人烦躁的杂音外,再也听不见其他声音。
爆炸前,他滚下了密道,逃过一劫。
可即便躲在密道内,爆炸的余波还是重创了他。
超高温的气流涌入密道,灼烧着他的肺,爆炸瞬间的冲击波与高温,不仅将他背部完全灼烧,还差点将他震死,如今他只剩下半条命,全靠一口气撑着。
他要从这出去,院长还在尽头等着呢。
站不起来就用手爬,右手脱臼了用左手,太黑看不见也不用在意,反正只有一个方向,喘不上气就大口呼吸,哪怕把脆弱的肺部撕裂也没关系,即使左手磨出了血,也没有片刻停顿,在前进的路上留下一个又一个的血手印。
黑暗中,夏安不断往前挪动着。
漆黑的密道幽深漫长,好似永远看不到尽头。
混乱不清的脑袋里,记忆开始混乱了。
好像在不知何时,他也曾像现在,带着满腔的怒火,背负着失去的痛苦,让烈火般的仇恨灼烧着脆弱的心,像条狗一般拼命逃窜。
耳边的杂音似乎组成了一段含糊不清的话,好似有人在风中低语,又像是有人在炮火中嘶吼。
“逃...快逃...”
“沦陷了...全都沦陷了...他们要我们亡国灭种...”
“要不...投降吧...”
纷乱的声音,或是虚弱,或是愤怒,又或是犹豫地在夏安耳边回荡,全都充满着深深的不甘,一遍又一遍地重复。
深邃的黑暗中,似乎有着无数的人影围住了他,然后静静地看着他。
直到...
“你好,需要帮忙吗”
声音清脆悦耳,好似凉爽的清泉泌人心肺。
夏安抬起头,看见一个模糊的身影,是个二十左右的少女,她的脸像是笼罩了一层迷雾,仅能看见温暖的笑容,她弯腰向自己伸出了手。
“你...在看什么”
声音变了,黑暗中的人影迅速散去,女孩的身影也消失不见了,脑海中躁动的记忆渐渐恢复平静,夏安再定睛一看,原来是妮娜。
他张了张嘴,想说话,可干裂的喉咙根本发不出声音,只能像锈坏的齿轮一般,发出如厉鬼
般的嘶叫。
妮娜没有任何表情,又把手往前伸了伸。
看着那只白嫩的小手,他将自己颤抖的手缓缓抬起,抓住了这只手,如污泥包裹了白玉,很凉,很软。
妮娜将他慢慢扶了起来,将他的手搭在肩上,然后架着他,以几乎是拖的方式,带着他缓缓向前。
密道其实不长,只是实在走不得快,过了好一会,两人才终于出了密道,密道尽头是个无人的小巷,在聚居地的角落,偏僻又安静,离火车站就隔着一条街。
走出密道,便看见院长坐在轮椅上,手中拿着一张照片,轮椅边上,一大一小的手提箱,小的那个打开了。
听到动静,院长转头看来。
发现只有夏安时愣了一下,继而盯着密道出口看了几秒,拿着照片的手慢慢放下了,然后又看着夏安,嘴唇抖了抖,过了好久,才说:“活着就好...”
夏安轻轻推开妮娜,一瘸一瘸地走到轮椅后,用着沙哑的嗓音,缓缓道:“我们去火车站。”
“不用了。”院长拒绝了。
“怎么了”夏安几乎要撑不住自己的身体了。
“到时间了。”院长将拿着照片的手抬了起来,另一只手轻轻拂过照片,轻声道:“很抱歉,我是一个不合格的养父,也不是一个好老师。”
夏安意识到了不对劲,院长似乎是在交代后事。
“还记得我教你修炼方法时,跟你说过的话吗”院长拍了拍夏安的手,语重心长地嘱咐着,“一定要记住啊,还有,以后的路自己走吧,也许我是错的,这个世界不需要我这种多余的人...唉...”
“院长,别说了,走吧。”夏安现在整个人的支撑点都在轮椅上。
“走不了了,到时间了,小安,永别了。”说完这句,院长便靠在轮椅上没了声息,手里死死地捏着那张相片。
夏安愣愣地看着闭上双眼的院长,整个人渐渐瘫坐在地上,靠着轮椅,两眼无神地望着某处,都死了。
妮娜走了过来,看了院长一会,眼神中有些许的迷茫,然后她低下头,打开了大手提箱,从里边拿出一把手枪,上膛后递给了夏安,认真地问:“是我导致这一切,杀了我能让你好受些吗”
这把手枪是院长的存货之一,也是上个时代的破枪,但它照样能打死三阶以下的生物,而妮娜根本不可能超过三阶。
看着手枪,夏安沉默不语,过了一会,他才从妮娜手中拿过手枪。
妮娜闭上了眼睛,她在等待,也在期待。
可过了好久,枪还是没有响,她睁开眼,却看见夏安正默默地看着她,眼中没有仇恨,没有愤怒,有的只是哀伤。
错了吗夏安不由得问了一遍自己,可他心里却早就有了答案。
每个人都没有错,错的只是这个锈坏的世界。
闭上眼长长叹了口气后,夏安便将枪塞回了枪套,这个枪套是为咆哮准备的,可它现在不见了,只能用一把老手枪代替,伸出手,摸了摸妮娜的头,哀伤地笑了,说道:“拿上东西,去坐火车。”
感受着脑袋上温暖的大手,妮娜眼中第一次有了属于孩子的光彩,转身拿上箱子,扶起了夏安。
两人走出小巷,清晨的聚居地没多少人,大部分的家伙,要么还在温柔乡缠绵,要么就是宿醉未醒,人类的感受互不相同,夏安只觉得庆幸,庆幸他们没有出来,庆幸他们没有发现伤痕累累的自己。
因为受伤就代表着虚弱,虚弱就意味着无法保护自己的东西。
虽然聚居地中明文规定不能动手,可能动起手的情况只能是势均力敌,任何弱者只会被明抢。
夏安左手放在枪套上,警惕地观察着来往的每一个路人,他的右手还没矫正,他的背很疼,他一呼吸便能嗅到浓重的铁锈味,感受到肺部撕裂般的疼痛。
他再没有比现在更虚弱的时候了,他需要休息与调养,可来往的路人不会给他这个机会,这些家伙就像是嗅到美味的豺狼一般,贪婪的眼神不加丝毫掩饰地盯着他,更有甚者就站在不远处等待他倒下。
不需要任何判断,他就能确定,只要自己倒下,这群豺狼就会疯狂地冲过来,抢走他所有的东西,包括妮娜。
清晨的阳光很是明媚,这是废土中难得的好天气。
随着时间的推移,周围驻足的人就越来越多,而夏安则是背靠着墙壁,一步都不敢动,因为露出背部的他,会被豺狼肆无忌惮地偷袭。
忽然,人群之中分出一条大道,一个穿着浅色西装的西欧男子走了出来。
他笑眯眯道:“嗨,夏,你可真狼狈啊。”
原来是查理。
周围的人一见是查理,立刻作鸟兽群散,而夏安叹了口气,左手从枪套上离开了,面对查理,别说是以他现在的状况,就是他什么事都没有,也没用。
“是啊,查理,的确挺狼狈的。”夏安沙哑地回应。
查理伸手往后做了个请的手势,风度翩翩地说:“那就让我送你走完最后一程吧。”
“多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