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时刚过,远处便传来敲锣打鼓的声音,混杂着唢呐喇叭的奏乐声,让人打老远就知道来了迎亲的队伍。
为首的一人正是刘二,一个梳着中分、留着八字胡,黑褂白衫,腰间别着盒子枪,骑着高头大马的狗汉奸。
秦富贵压抑住内心的激动,在山脚下故作悠闲地休息着。
眼看着迎亲的队伍越走越近,终于在山脚背阴处的空地碰上了。
秦富贵用眼一扫,发现迎亲的队伍除了刘二以外,还有6个治安队的人。
也就是说对面有一把短枪,六把长枪,令他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大家心里略发有点紧张,万一刘二他们不休息,所有的计划都白费了。
然而刘二是个爱吹嘘,要面子的主,这么大张旗鼓地去迎亲,就是生怕别人不知道他老牛吃了嫩草。走了大半天,路上连个人都没有碰到,他正愁没人给他吹嘘去呢。
这眼见山脚下有一堆人在,赶紧招呼大家树荫下休息,图的无非就是让你看看他置办的彩礼有多丰富,迎亲的队伍有多气势,好在三里五乡替他传遍开来。
秦富贵见刘二的队伍在对面休息开来,偷偷瞄着他们带着的东西,并不吩咐动手。
兄弟们见这狗汉奸招摇过市的样,恨不得立马过去绑上他,给他两个大耳刮子。
那眼神,简直跟要吃了刘二一样。
赵三怕大家耐心有限,时间一久迟早暴露,赶紧按计划问道:“兄弟,你缸子装的是啥”
“米酒啊。”打扮成酒贩的秦富国回答道。
“这大热天的,能不能卖点给我们喝,你拉去县城也是卖,在这卖了还能轻快轻快。”
“行,只要你们给钱,在哪卖都一样。”秦富国爽快地答应了。
秦富贵装作卖菜的小贩,压低了帽沿,也不说话。
其他几人你一瓢我一瓢地喝了起来,直喝的咕嘟咕嘟酣畅淋漓。
眼看着赵三他们喝的痛快,刘二手底下的人禁不住咽了咽口水。
秦富贵偷瞄了眼刘二,如果他过来问这个酒怎么卖,这事就成了,紧张得心都快跳到了嗓子眼上。
此时的刘二鄙夷地瞅了他们一眼,缓缓地掏出了随身带着的日本军用水壶喝了起来。
刘二喝的那叫一个痛快,这可苦了手底下的人。为首的一个轿夫过来央求刘二:
“刘队长,要不您也给来点,我们也解解渴您看着大热天的...”
“去去去天热就赶紧走。走起来有风就不热了。”刘二不耐烦地说道。
说罢,就招呼着迎亲的队伍赶紧赶路。
秦富贵哪里见过军用水壶这玩意,没想到他会自己带着水,更想不到这刘二是个铁公鸡,自己不渴,一毛不拔。
不喝他们的酒,就迷不倒刘二,他们赤手空拳地对付刘二这七把枪就没有胜算。
秦富贵的脑子飞快地转着,他计算着此时的各种可能,算计着此时动手的机会能有多大。
眼看刘二他们就要从自己的眼皮子底下溜走,赵三盯着秦富贵,希望他能给一个动手的眼神或者手势,但是没有。
赵三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刘二大摇大摆地走了。如同煮熟的鸭子飞走一样,令人懊悔。
秦富贵虽然也着急,但是他知道现在没什么胜算,为了避免更大损失和伤亡,不得不放他们走了。
看着刘二渐渐走远,大家纷纷过来问为啥刚才不动手。
秦富贵看了看大家,乐呵呵地说:“刚才没吃饭,没力气,怕弄不过。”
这个解释谁肯相信,秦富贵也不与大家争辩,拢过大伙:“走,咱们进县城,好吃好喝去”
“汉奸都跑了,还有心思吃喝”赵三气急败坏地说道。
“吃饱了才有力气锄奸。”秦富贵一把拢住赵三的脖子,笑嘻嘻地说道:“放心吧,刘二他跑不了。”
大家心生疑虑,嘴里虽然嘟念着,但此时刘二已经走远,也没有其他更好的办法,便都跟着往县城去了。
他们这帮穷小子,除了赵三,去过县城的次数本就屈指可数,更别说是去吃饭了,一转眼便忘却了刚才刘二的事,欢天喜地地往县城奔去。
王格庄所在的平阳县城,地处鲁中要道,即使时值战乱,依旧车水马龙。
一众人等随着秦富贵阔步来到县城数一数二的饭店岳云楼,这岳云楼上下两层,古色古香,装饰考究,那是相当的气派。
眼瞅着秦富贵就要阔步往里迈,赵三赶紧一把拉住他,“富贵哥,我可没带多少钱啊。”
秦富贵听了微微一笑,“安心吃就行了,我带着呢。”
骗鬼呢,你浑身上下大子没有一个,那来的钱赵三心里虽然犯嘀咕,但也不好扫大家的雅兴,也便不再说什么了。
大家跟随秦富贵走了进来,找了楼上一张靠窗的八仙桌落坐,筷子分齐,茶碗摆好,走了十几里的路,大家也着实渴了,便各自牛饮起来。
这群伙计中除了赵三,都是穷苦出身,平日里白面馒头都没见过主,更别说下这么大的饭店,这辈子可能想都不敢想。
秦富贵叫来小二道:“什么鸡鸭鱼肉,好酒好菜的都上来。”
自古这店小二都是看人下碟的主,一看这几人的穿着,顿时心生疑虑,直犯嘀咕。
秦富贵看出小二有所犹豫,便说“放心,有钱”说罢便掏出个钱袋子来,小二见这架势也不愿多事,忙一脸堆笑地下去了。
不多一会,什么烧鸡酱鸭、牛肉腊鱼,荤的素的、盘的碟的满满当当上了一桌。
这群穷小子何曾见过这些好吃食,等小二一走,也顾不得什么吃相不吃相的,甩开膀子,敞开腮帮狼吞虎咽地吃起来。
赵三不停地提提醒大家注意别被人看出来,三圈过后,眼见好东西越来越少,他也顾不得那么多了,一甩袖子,加入到埋头抢食的队伍中来。
看来走了那么远的路,也是着实饿了。
酒足饭饱后,张三忍不住问:“富贵哥,你带大家来到底是干啥来啊,不是真吃饭这么简单吧。你不说,我心里不踏实啊。”
“对对,我也不踏实。”大家都应声附和道。
秦富贵打了个饱嗝,缓缓地说:“行,我就跟你们说道说道。按照我们当地的规矩,这刘二是不是得晚上办喜宴”
“是啊,谁结婚不得办喜宴”张三疑惑道。
“办喜宴是不是得请厨子”
“是啊,但我们也不是厨子啊。”张三更加疑惑。
“岳云楼是不是有厨子”
“有啊,那他请的也不一定是岳云楼的厨子啊”
“年轻人,要多注意观察生活。”秦富贵打趣地说道。
“别卖关子了富贵哥,快告诉我们吧。”这李俊哪受得了他这般墨迹。
“刘二显摆彩礼的时候,我看迎亲的队伍里有岳云楼的食盒。如果是被迫送的,送一份两份意思意思就行,你看他送了那么多,肯定是岳云楼的掌柜的为了讨好刘二。因此这俩人关系一定不一般。”
“不一般又怎么样呢”李俊又忍不住问。
“酒店掌柜的为了讨好刘二,这喜宴肯定会派自家厨子去。刘二这么鸡贼的人,白得的厨子还能不用”
“你的意思是我们去喜宴上麻翻他”李俊又问。
“走一步看一步。”秦富贵略有保留地说。
“那万一你判断的不对呢”张三一听秦富贵这略带赌徒性质的言论,顿时有点急了。
“万一不对,就把你打扮打扮,让刘二再娶一房呗,到那时我们再动手。”秦富贵调侃道。
顿时大家哄堂大笑。
赵三气的不愿再搭理他。
“结账”秦富贵喊来店小二。
“吃好了您,总共是14块2。”小二满脸堆笑地说道。
秦富贵转手掏了掏钱袋,果然,摸索了半天,故作惊讶地说:“啊呀不好,拿错袋子了,钱忘拿了。”
小二顿时脸拉到了地上,“想吃白食啊你,得,跟掌柜的说吧。”
赵三赶紧掏出自己身上的钱,总共也只有5块多钱,其他几人顿时面面相觑,他们都是裤兜比脸还干净的主,上哪去弄钱去纷纷望着秦富贵,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只见秦富贵泰然自若,悠闲地等着掌柜的过来,众人皆不知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