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书府内正灯火通明,曹文恒一进院子,就立刻有小厮迎了上来,神色慌张的说道:“少爷,你可回来了老爷正找你呢。”
刚刚还笑容满面的曹文恒在听说这句话之后,立刻收敛起了所有神色,那张英俊风流的脸庞立刻变得面无表情起来。
这个时候的曹文恒,才隐隐有了外人口中所说的冷面小将的模样,那是完全不同于在苏云勉强嬉笑怒骂肆意妄为的曹文恒,而是西北军现在的主心骨,是乾陵帝最为看重的少年将军。
他将手中的食盒交到了小厮手里,淡然说道:“带回去放冰窖里先放着。”
随身的小厮忙不迭的就去了,曹文恒顺着小路拐进了父亲的书房。一进房门,就听见了曹术的一声厉喝:“跪下”
曹文恒二话不说,甚至不问缘由,立刻撩起衣摆,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曹术站在书桌前,年逾不惑的他迄今仍能找到年少时儒雅俊秀的模样,只是那微白的两鬓,暴露出了他深沉的心事。
他望着一声不吭跪在地上却挺直了脊背的儿子,冷然开口:“你去苏家那个丫头那儿了”
曹文恒没有说话,既没有否认,也没有肯定,只是倔强地挺直着背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仿佛是一尊雕像一般。曹术知道,这是自家儿子无声的反抗,当年,他也是这么跪在自己的面前,恳求自己答应让他以正妻之礼求娶那苏家丫头。
他本以为战场的厮杀无常与西北遥远的路途,能让儿子回心转意,如今看来,他仍然执迷不悟。
曹术无声的叹了一口气,他坐了下来,端起了手边的茶杯,叹息道:“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那苏家丫头,你离她能有多远就离多远,千万不可来往过密,你将我的话当成耳边风了你这三年几乎可以称得上平步青云,风头无俩,这回京以后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在盯着你,你到好,如此兴师动众的往她那儿窜”
“父亲。”曹文恒抬起头,直直的看着他:“阿云到底哪里不好,你竟如此轻看她,儿子不过于她来往都不让”
“一派胡言”曹术怒道:“我哪里是轻看她了。正好相反,这丫头看似糊涂,实则心思缜密,足智多谋。若她是男儿之身,恐怕成就不在你之下,但是偏偏是一个女孩家,还不是寻常那等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闺秀小姐。这样的女子,少有不慎,便会引起一番风云动荡。正因为如此,我才极力阻止你与她交往过密。文恒,你要懂得为父的一番苦心。”
“我不懂。”曹文恒硬邦邦的说道:“三年前你曾允诺我,只要我能够有功名在身,便答应我迎娶她。如今我已经是征西将军,当年高贵妃一事也已经时过境迁,父亲,你是时候兑现诺言了。”
曹术瞪着眼前这个看似放纵不羁实则顽固固执的儿子,一时之间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他要怎么说他是否该告诉自己儿子,那苏家阿云这三年已经陆陆续续通过他将不少东西献给了陛下,整个户部,不,应该是整个乾朝与他、与陛下关系稍微亲密点的人,都知道有她这样一个人物存在。
又有多少人已经将她视做眼中钉,又有多少人蠢蠢欲动,想借助她的手直登青云。
她这番进京,表面上看起来无人注意,实际上在她住宅的附近,已经不知道埋伏了多少波各派人马的眼线、暗探。
在这样的情况下,他这个儿子竟然还想迎娶她是怕曹家在这趟浑水了蹚得还不够深吗
“你不懂”曹术疲倦地摆了摆手:“下去吧。你容我好好想一想。”
“父亲。”曹文恒还想尽力争取一番,但是曹术却已经躺在椅子上半眯上了眼睛,一副明显不想多谈的样子。
曹文恒只得默默离开了书房,他站在院子里,任凭夜风吹拂在自己脸庞上,带来微微凉意,右手却不知不觉中紧握成了拳。
三年的军营生活,三年的战场厮杀,他早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只知做诗喝酒,吟诗作对,与狐朋狗友浪荡无忌的公子哥了,他敏锐的察觉到,自己的父亲与苏云,都有事情瞒着他。
不同意让他迎娶苏云,绝对不仅仅有高贵妃的当年那些事情的缘故
曹文恒咬了咬牙,黑眸中一片狠戾,既不想让他知道,难道他还不会自己去查吗
与此同时,在城西的泾阳侯府中的一处小院内,高大的男人刚从浴桶中站起了身,在他的而结实的身躯上,漫布着许多细小而狰狞的疙瘩,看上去就像被烈火灼烧过一般。
他挥退了想上前来伺候的丫鬟,自行取过一旁的黑色长袍系在了身上,横梁上悄无声息的飘下来一道身影,恭恭敬敬的在他面前跪了下来。
“如何”他冷然开口。
“今日在苏宅外徘徊的几波暗探,已经查明身份,分别是来自尚书府,凌波侯府以及陛下的几个亲卫。”那个黑衣属下恭恭敬敬的说道。
男人冷哼了一声,随手拿起了一本书籍翻阅了起来:“竟然连陛下都派出了亲卫,这个苏云到底是招惹了多少人。”
他话锋一转:“可有看到高贵妃的人”
黑衣属下摇头,迟疑了一下,开口说道:“今日也没见到什么生面孔,倒是征西将军今天浩浩荡荡的牵了几匹牲畜去了她府中,一直到日落才出来。”
“曹文恒”男人的冰冷得没有任何杂质的声音里明显的听出了一股不悦。
属下完全不清楚男人这股不悦究竟是从何而来,只得试探着开口禀明情况:“以小的来看,征西将军与那苏家小姐言谈之间颇为亲密,看来关系匪浅,应该不至于对于她有所恶意。”
男人啪的一声将书本合上,不耐烦的打断了他的话:“够了”
属下猛然一个激灵,立刻闭上了嘴,悄无声息的消失在了暗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