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婆婆不认得字,也看不懂这些,只凭经验说道:“这两年年景不好,前年还闹过蝗灾呢,再说了,这处庄子原本是夫人未出嫁时用来练着这么管家的,前前后后也就这么点贫瘠地,种不了什么东西,那山也全是荒山。”
文婆婆一说到这里,便摇了摇头:“别说送上来的出息了,就连庄子里的人都吃不饱咧。”
苏云冷笑了一番:“吃不饱那就不一定了吧,我昨天和石头出去逛的时候,还看见溪水那头的李大爷家现宰了一头几百斤的肥猪呢。”
庄子里的人大多姓文和姓李,姓文的大多是文家世代的家奴,姓李的则是这些年逃荒过来,被苏云的母亲收留放到庄子里头来的。
这个姓李的,文婆婆倒也知道,说是能言善道会算数识字,苏云的母亲就让他做了庄头,负责打理那几十里的荒山。
按理说这庄子里收成这么差,人吃都不够的话,李庄头又怎么养出这几百斤的肥猪出来
“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文婆婆也想通了这一点,脸色大变。
苏云反而没那么生气,她将整理好的账册放到了一旁,对文婆婆说道:“明儿就让那几个庄头来一趟吧。”
玉盘是个小姑娘,怕生的很,苏云也不太好使唤她去干一些跑腿的活,只好叫了石头来,让他去那几个庄头家一一送口信过去。
李庄头知道苏云要找他的时候,还老大不高兴的对自家的老婆子说:“也不知道突然叫我们去干吗我这还赶着去镇上给咱们孙儿买吃的呢。”
李老婆子抱着孙子正在一旁喜滋滋的逗弄着,听他抱怨,随口就说:“叫你去你就去呗,她一个小女娃娃能有什么事,大概是想上山玩吧。”
李庄头这才骂骂咧咧的出了门,在宅子外头又遇见了文庄头和其他几个小庄头,一打听,竟还都是苏云差人唤来的,一起进了门,李庄头就忍不住打量起这个院落来。
苏云住进来已经有一段时日了,文婆婆和玉盘本就勤快,手又巧,再加上有石头和幼娘帮忙,硬是将一个破破烂烂的院子收拾的整整齐齐,又种了许多花草,朴素中透露出几分雅致来。
李庄头一行人又没念过书,自然是不懂这个,只觉得这屋子与别家的不一样,主家娘子毕竟是主家娘子。
一行人无端就生出几分敬畏来,等进了门,发现苏云早就坐在大厅里等着他们了。
她今日只穿了一件半新的藕合纱删,乌黑的长发梳了一个简单的平髻,上面只简单的簪了一颗素银簪子,然而五官灵动,气质优雅,李庄头恍恍惚惚之间,还以为自己看见了已经逝世的苏文氏。
苏云见他们来,等他们行了礼,便让他们坐下,等到玉盘上了茶上来以后,自己才坐下来。
她一开始也没有说话,只是翻动着桌子上的东西,李庄头眼尖,看出来这是以前庄子里的造册。
他顿时心慌不已,连忙开口:“不知道主家娘子叫我们来,是有什么要紧的事吗”
苏云抬头看扫过他们几个,将他们的神色一一收入眼中,才露出天真烂漫的笑容,说道:“也没什么要紧的事。祖母怜惜我,将母亲的陪嫁庄子给了我,我本应该好好打理才是,但是今天看了看这个册子,倒是有一些不明白的地方,我看各位庄头之前也是随着我母亲一起过来的,对庄子里的事情应该了解得比我多,就想请教一二。”
文庄头是个爽快的中年男人,听她这么一说,就立刻拍着胸脯说道:“主家娘子这么客气做什么,不管什么事,尽管吩咐下来就是,我保证办得妥妥当当的。”
苏云将手中的毛笔搁在了笔架上,喝了一口茶,才不紧不慢的说道:“也没什么要紧的事情,就是前阵子老宅那里差了人来,说是你们的东西送错了,明明是庄子里每月应该送的食物,竟然送到老宅里去了。”
每个月的粮食都是李庄头负责送的,苏云这么一说,他就尴尬的搓了搓手:“以往都是这么送的。”
苏云点了点头:“婶婶说了,以后如果再这样,我这一来一回的,要是让外人知道,还以为婶婶要昧着我这点东西,她也不好做。”
李庄头见她一个小姑娘家,说起话来条理清楚又头头是道,心里就虚了几分,但还是想着一个小丫头而已,就开口说道:“我本来是想送过来的,但是想着你一个姑娘家,又是千金小姐,这些庶务上的事情,还是得大人帮你打理的比较好。”
说来说去,其实就是李庄头想巴结着二夫人,想着苏云一个苏家七小姐,又不缺这点粮米,还不如自己拿来做个顺水人情,至于送去多少,自己留下多少,还不是自己说了算吗二夫人又不会跑来查账。
苏云作为一个现代成年女性,哪里会不懂他心底这些弯弯绕绕,当即就笑弯了眼:“祖母说了,庄子的地契既给了我,这里里外外还是应该我来操持才是,不然总是去叨扰婶婶他们,还得麻烦婶婶帮我收着,记录,这就是我的过错了。”
她抖了抖账册:“再说了,我也是识字算数的,这庄子里,去年一年一千斤百米,两千五百斤糙米,四百斤小麦,一百五十斤黄豆、绿豆,卖树种卖了七百贯钱,这个价钱倒是比市面上的略低了些,我都数得清清楚楚呢,李庄头你看看,我可有算错的”
李庄头冷汗顿时就下来了,这庄子里头就他一个人会做账,苏云说的那些账目,正是他自己做的,其中自己又抹去了多少,自己心里明明白白,他只是没想到苏云一个年仅十二岁养在深闺里的女孩子,也会懂这些。
“去年遭了灾,庄子里青黄不接的,急着卖了树种好换了种子来准备今年的春种呢。”李庄头辩解道。
苏云点了点头:“我想也是,今年春种的小麦,大豆,倒也都是买的,花了整整三百四十贯钱”
买个种子哪要得了这么多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