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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苏云同林善说起这事儿的时候,林善的第一反应是狂喜。
去工部就职当差,这可是多大的荣光。
他不过是一个从外地来的工匠,领的是匠籍,若无意外,这一生大概就是凭着手艺活讨吃穿,若是运气再好一点,遇见个大户人家能够长期干活,求一份温饱安稳,再娶妻生子,子子孙孙都这么安安稳稳的过下去。
也不过如此了。
但是去了工部就不一样了,哪怕官职再小,他也是正经儿八百的官家,倘若又了后人,那便是天生就比普通人要高上一等。
林善怎么能不狂喜。
但是他看着眼前这个真心为他考虑,替他的好前程欢欣的小姑娘,突然就冷静了下来。
官场难以混迹,他既没钱财又无背景,哪怕突然获得了表少爷的赏识能够得以进入工部为官,那之后呢
充其量不过是一个默默无闻的芝麻小官。
还不如留在苏府,留在落霞山庄。
以自家主家娘子这等眼光胸襟和气魄,他相信她绝对会全力支持自己研究,而他也相信自己,定然不会只有眼前这些成就,温室大棚、地暖、造纸术、瓷器和琉璃,这些又算什么
他总有一天会弄出比这些更好的东西来。
是去工部做一个籍籍无名的小官,还是留下来做一个惊世匠才,林善已经做出了选择。
他跪在了苏云的身下,深深的跪拜了下去。
“快起来。这是干什么。”
苏云被吓了一大跳,赶紧站了起来准备伸手去扶他,林善却避开了她的手,坚持着磕了三个响头之后才抬起头来。
“我能有今天,多亏了主家娘子。”林善缓缓说道。
他这话其实也没说错,当初他带着家乡二十余个匠人千里迢迢来到京城讨生活,眼看就要陷入窘迫的境界,都是苏云将他们留了下来,并且给予了丰厚了报酬。
就凭借着落霞山庄这点月银,他们那些老乡甚至供养起了孩子读书,给女儿置办了好看的嫁妆,给媳妇治好了病。
这些,林善都是记在心里头的。
“所以,主家娘子你就遂了我的愿,让我留下来吧。”林善坚定的说道。
“你确定吗”
苏云还是有点迟疑:“工部已经算是个不错的去处了,若是你觉得不成,我再让哥哥给你寻别的去处。”
哥哥向来眼光好,他说不错的人,那自然也差不多哪里去。
苏云对文岚有着盲目的信任,连带着对林善也关切了许多。
可是林善哪里敢这么麻烦她,连连摇头:“我说要留下来,并不是嫌弃工部差事,而是真心想回报主家娘子大恩,更何况留在山庄,以目前的形式,说不定我能取得的成就远胜过于做一个籍籍无名的小吏。”
林善的眼底,有真心实意的感激,也有毫不遮掩的野心。
苏云看清了这一点,也总算松了一口气:“知道你不是单纯的为了报恩才留下来,我倒是心里好受许多”
她笑着将林善扶了起来:“你放心吧林工头,既然你要留下来,我绝对不会辜负你的信任,定当许你一个远大前程。”
林善憨厚的挠了挠头,悄悄笑了起来,连离开的背影都带了几分轻快。
苏云回头将林善的话说给文岚听,感叹道:“其实我压力还蛮大的。”
她撑着下颚,嘴唇嘟了起来,一脸娇憨的样子。
文岚取笑她:“你哪来的压力”
苏云一把抢过他手里纸笔,抱怨道:“你想想看啊,林工头原本是有个好前程的,可偏偏却在这个节骨眼上放弃了,甚至还留在了山庄里。你说我若是日后经营不起这些东西,也没赚到什么银两,养不活他们了,那可怎么办啊”
“那就再勤奋一点。”文岚笑着说道。
“我还不够勤奋吗”苏云瞪大了眼睛,极为无辜,掰着指头跟文岚说着她做了多少多少事情,满脸都是一副撒娇又炫耀的模样,让文岚看着心底一阵发软。
他怜爱地摸了摸她的头:“是是是,我家阿云啊,是最勤奋最聪颖不过的孩子。”
文岚的声音极为温柔,黑眸里盛满了宠溺,仿佛都要溢出来了。
苏云活了两辈子,亲情缘极浅,别说什么长辈的温柔放纵了,不直接干起来就已经是极好的事情了。
因此,面对着文岚这样毫无底线的放纵,她还颇有些不自在,搓了搓自己有些发烫的脸,避开了他的视线。
文岚不动声色的收回了眼神,若无其事的接过她手里的纸笔,安抚她:“你也不用想太多,以你的聪明能干,总会将事情做得妥妥当当的,再不济,还有我呢。”
他说道。
“我就知道哥哥最好了。”她抱着文岚的一条手臂撒娇:“那你得自己多攒点钱,若是以后我身无分文了,还得你养我呢。”
文岚伸手刮了刮她挺翘的鼻梁:“你有景霜,等于多了一双抓财手,再不济也不会让你沦落到身无分文地步。”
听到他夸景霜,苏云便有几分骄傲:“那可是我发掘的人才,想当年他刚到我家的时候,你还很不喜欢他呢,差点还吓哭他了。”
文岚笑了笑,神色淡淡的:“他那时心高气傲,若不狠狠磨一下他的性子,不是能够长久留在你身边的人。”
好在景霜很快就适应了过来,并且截至今天为止,表现得都挺让他满意。
有时候文岚都不得不感叹,景霜将苏云照顾得很好。
将林善的事情处理妥当之后,苏云又马不停蹄的去了一趟曹文恒那儿。
既然庄子已经买妥,洛扎王子那边又时不时派力丸前来催促瓷器交易的事情,因此倒是不能再耽搁下去了。
为了避免那些奶牛像上次一样被人动手脚,最好的办法当然是去向曹文恒求助。
还有什么人能够比西北军还要骁勇善战呢简直是最好的保镖。
说起来,苏云也是许久没有同曹文恒见过了,只知道他近来事务繁忙,因此也很少去打扰他,竟连他已经从尚书府搬出来,住进了御赐的大将军府都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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