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家娘子这是上哪儿去”李庄头抵着头,一边暗暗打量着文婆婆提的那大包小包,牙疼不已,天知道那里面多少东西是从他的腰带子里掏出去的。
要不是苏云,这些东西可都是他的。
李庄头望着那些东西,眼底的贪婪也愈发厚重。
苏云不动声色的移动了一下身躯,拦住了他往马车里头套头探脑的视线,轻声说道:“文婆婆的侄子现如今考上了童生,我正陪着文婆婆上门道声喜呢。”
童生李庄头眼角抽搐了一下,就算他没上过学堂,也知道这考上了童生就意味着能够参加明年的春闱,天下多少寒门子弟都等着这个机会鲤鱼跃龙门呢,没想到这个老婆子竟然还有一个能做童生的侄子。
“那可好。”李庄头谄媚笑道:“前途无量啊。”
“借李庄头吉言。”苏云微微笑了起来,在文婆婆的搀扶下,撩开车帘坐了上去。
马车远远驶去,苏云往后瞧的时候,李庄头还站在原地呢,也不知道在看什么。
文婆婆自从账本和粮米的事情出来以后,对李庄头就恨不待见,冲着李庄头的方向轻啐了一口,催着苏云赶紧放下车帘。
“这个李庄头,惯会见风使舵捧高踩低的。”文婆婆愤愤不平的说道。
“这也没什么不好。”苏云倒是很平静:“总是会有这样的人的。只要我们高高的站着,就不怕他捧高踩低。”
文婆婆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那可不,这好日子就快来了呢。等少爷考取了功名,替文家平了反,就将小姐接到京城里去住着,离这里远远的。”
“住庄子里头也没什么不好,空气新鲜,又没什么人来叨扰,清净。”
“庄子里头有什么好的。”文婆婆反驳道:“小姐现如今年岁大了,身边有没有个长辈可依靠,这眼看着说亲的年纪就要到了,若还是在这庄子里头住着,哪里还遇得见什么如意郎君”
苏云叫苦不迭,连忙打断了文婆婆的话:“我这还小呢。”
“哪里还小呢”文婆婆还想下去,见苏云实在兴致缺缺,也只当她年纪小还没开窍,只得转移了话题,说起了文岚来。
等进了县城之后,苏云也没急着去面馆,在文婆婆的带领下仔仔细细的逛起了笔墨铺子来,她还惦记着给文岚买上一两方好墨呢。
可清河镇毕竟是只是一个不大不小的县城,物资有限,苏云看来看去,竟然连一方觉得尚可的墨都没寻着。只得随意的逛了逛,买了几令纸和几杆品相不错的羊毫笔。
等结完账出来,发现前头的铺子围得满满当当都是人,一个店小二正站在椅子上大声吆喝着:“我们老板说了,今天这块徽墨,不卖,想要买的人,当场做一首诗即可,韵脚不限,由我们老板选出最好的一首诗,将此墨免费赠予做诗的人。”
围在店门口想着买墨的几个读书人,当场就起起哄来了。
“此话当真”
“这方徽墨可是你们的镇店之宝,我愿出五十两银子你们老板都不肯卖,当真愿意免费赠送”
“就是,到时候可别耍赖”
店小二大声说道:“我们店主自然说话算话,他平时最为敬重读书人了,只要诸位的诗写得好,店主说了,不仅这方徽墨分文不取,连此后的笔墨纸砚,本店也一并承包了。”
那些人一听,来了劲儿,纷纷取来了纸和笔,念念叨叨的做起了诗来。
苏云觉得有趣,不禁也想上前去看看。
文婆婆连忙拦住了她,低声说道:“小姐,男女有别,你可不能再往前走了。”
苏云翻了个白眼,却也不想在此时和文婆婆争论什么男女平等之类的话,小声说道:“我看那方徽墨倒是挺好,再说了,我们不是没买着墨吗”
“人家店主说了,得诗做得好。”文婆婆一脸哭笑不得的样子看着她。
正说着的时候,那边有个叫胡长清的才子已经做了诗出来,洋洋得意的交到了店小二手里,店小二也没有客气,当场就展开了题诗的纸,大声读道:“东也湖,西也湖,洪城上下古月胡;南长清,北长清,大街小巷胡长清。”
那个写诗的人看来也是个读书人,此时露出了洋洋得意的表情,仿佛那块徽墨已是囊中之物。
店小二读罢,便将诗送了进去,片刻之后,他就面色土青的走了出来,那写着诗的纸也被撕成了一堆碎纸屑被扔了出来。
店里传出了一道低沉的男声:“此等不入流的诗句,真是脏了我的眼。”
围观的好事之人哄笑出声,刚刚还一脸得意的年轻人竟然也不敢说什么,铁青着脸挥开人群溜走了。
接下来的几个也没有能得到什么好下场,不是被批下流之作,就是被评点为驴头不对马嘴,竟然没有一个人能做出令店主满意的诗来。
有人按捺不住了,大声说道:“店主该不会是舍不得这方徽墨吧大可不必如此,只消说一声多少银钱,我买下便是,何苦这样来羞辱我等”
其他人见状,也跟着闹了起来。
此时,悬挂在店门口的竹帘被掀开,从里面走出了一个年轻的男子。
只见他穿着一身大红衣袍,如此俗艳的颜色在他身上却显得雍容大气,一张俊秀的脸庞,五官精致,气质张扬,显然不是一个普通的卖笔墨的店老板。
有人眼见,认出了他来,不由得嘀咕道:“怎么是曹少爷”
“他这是干什么耍我们玩呢。”
曹文恒轻蔑地扫了一眼那些窃窃私语的人,沉声说道:“没想到清河镇的读书人竟如此无用,令人大失所望。”
他这话一说,人群更是像炸开了锅一样,也有那不服去的人大声说道:“曹少爷也未免欺人太甚。”
“就是,这家店明明不是你们曹家的,你凭什么在这里替店主人做主,还耍我们玩。”
“谁说这家店不是我曹家的。”曹文恒抬起衣袖,漫不经心的开口:“我刚刚才花了一万两白银,连点带货,还有这块徽墨,一起买下来了,怎么你们还有什么别的说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