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辩之家。名家之人,都是先修行瞳术。他们修行的瞳术又与其他学派的炼气士不同。不需要五行精粹,也不需要什么特殊的法门。陌武到现在也不是太过明白自己这双眼睛怎么来的,反正,不是靠五行精粹。他的老师告诉他。辩者,若无剖析天下本质的本领,那如何去辩。名家,是辩论之学。陌武学的也是辩论之学。但这一双眼睛,是名家的根基。炼气士中,只有名家能修炼出这样一双眼睛来。它能让陌武看到事物的本质。像是面对噬血虫一样。噬血虫的本质,是一团循环变化的能量,只要在某一环掐断能量的循环,噬血虫就失去了生命。很简单,但很耗时。究其原因,还是本事不够。名家的先辈们,甚至能用这一双眼睛去剖析天地。至大无外,谓之大一;至小无内,谓之小一。这是名家的论题之一。惠子认为,大到极点的事物无限大,能包容万物,是没有边际的,也就是没有外部,这就叫做“大一”。而小到极点的事物是无限小的,无法哦容纳任何事物,不再拥有内部的,这就叫做“小一”。这是名家对于世间万物的认识。当然,也有发声反对惠子这一言论的。但这不影响陌武信奉名家。先辈们能用一双眼睛去剖析天地,陌武觉得自己做不到那个地步,但他想要做的更好。他手捧着一朵花蕊,肉眼观察花蕊。能看见许多的东西。他看见一股特殊的能量自根部向上传递,又有一股能量自花蕊向下延伸。他把向上升腾的能量称之为阳,把向下沉积的能量称之为阴,两者相互转化的过程称之为阴阳。一阴一阳谓之道。道,在天地之间,在万事万物之中。而这一双眼睛,就是为道而生的。道即真理。陌武手捧着花。他转过头去,就看见白衡站在月亮门下笑着望向他。陌武急忙行礼。“大人何时来的”“刚来,见你在思索,故而不敢打扰,现在可还有事”“无事,不知大人找我有何事”“一言两语说不清楚,你跟我出去一趟吧不远,就在城门之上。”陌武点头,跟上了白衡的脚步。走出月亮门,便看见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手握着一方罗盘正看向他。陌武认不出对方是谁,但尊老的美德在心,于是喊了一声“老丈”。珩秋脸色一黑,险些没把罗盘砸死这个讨人厌的家伙。珩秋不想理会这个家伙,还是白衡向他解释清楚的。陌武盯着珩秋看了许久,在上城门的那一刻道:“孟子有语曰:生,亦我所欲也;义,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舍生而取义者也。先生此举,概莫如是也请受陌武一拜”珩秋被陌武的举动吓了一跳。白衡在旁看着。对啊,现在还是一个在“从义”与“从利”两者之中选择“从义”的时代。像珩秋这样“从义”的行为,不管是那一家学派,那一个人心中,都是值得表扬与推崇的。珩秋将陌武扶了起来,又说了几句安抚,自谦的话。陌武却是言必称先生。先生,德行高而有学问之人就叫做先生。很显然,陌武为珩秋的义举所折,自认不如人。这种,在彼此都为天才的人之中是很难出现的。因为天才都有骄傲。他们的骄傲不容许他们向别人低头,尤其是同辈。除非他们的同辈像是月亮一样悬挂天际,其光,其美,为世人称颂。如果不是距离被拉开太多,没人会折服于谁。尤其是还是两个学说流派像墨家,儒家,从成立之处都不知道吵了多少年。墨家与名家也是如此。你可以觉得他说的话有道理,但不可以肯定他。因为肯定他人学说,从某种程度而言,就是在否定自己的学说。这种说法虽然矛盾,但正是百家争鸣时的真实写照。“大人”守城的军士强撑着困意,举起火把为三人照亮阶梯。“可有异动”“没有”白衡随意询问了一下此时城外的动静,那军士连忙向白衡说明情况。噬血虫的尸体没有任何人动,这是韩腾此前下的命令。黑暗里,站在城墙之上向下看,在月光之下,能看到噬血虫身上黑白二色的甲油光发亮的,看起来很是古怪。白衡走上城墙,纯均剑便有所感应,发出轻声的剑啸。白衡手在纯均剑上轻轻抚摸,安抚剑中灵,而后向看向陌武。来之前,就已和他说过了他该做些什么。此刻,陌武站在白衡身前,他低头向下看去。那一双眼睛盈盈发光。白衡细细看了他的眼睛。陌武的双眼内,有一个又一个小小的光点在闪烁,这些小小的光点铺满了虹膜,所以看起来他的眼睛在发光。过了没一会儿,光亮隐去。陌武回头,脸色凝重道:“大人所说无错,这些噬血虫在蜕变,一化为二,隐于地下”果然如此一切,就和珩秋说的一样。这些噬血虫并不止产卵一种繁衍方法,它还能自我分化,像是细胞自我复制分化一样,一化二,二化四。道生一这个一,终究会衍变成一个庞然大物。若是这些噬血虫真能这样无限繁衍下去,只怕整个秦国覆灭只在旦夕之间。杀不死,杀不尽,这太恐怖了白衡扭头看向珩秋。那双眼睛好似再说,一切都看你了。珩秋点头回应,然后走到城墙边上,白衡脚下生风,将他与陌武带下城墙。第一次接触外面的土地。白衡脚踩的地方是噬血虫的尸体。刚刚落地,生人的血肉气息就勾引着藏在地下的虫卵。若是虫卵孵化了,那么此刻,就算白衡再强,在数十万噬血虫之下,恐怕也逃不开亡命的下场。“大人想做什么就请快些做,这些噬血虫幼虫要破壳而出了”连这也能看得出来名家的眼,真是一门特殊的法术。唯一可惜的是学不来。这算是名家核心了,或许只有当代的“子”知道造就这一双眼睛。或许,修行的法门,就藏在名家惠子,尹文子等一众着作之中。让这些人去悟,去领会。总而言之,修炼人人皆能行,但修行却需要天赋。白衡羡慕也无用。好在进入第三境之后,也就能开天眼,天眼所具备的力量,不在这名家之眼之下。珩秋点头。开始转动手中的无极罗盘。无极罗盘转动之间,白衡又看见了阴阳鱼造化天地四方五行的景象。罗盘之上,光芒闪过,一开始只是覆盖脚下之地,但最后,已然能够覆盖眼前一里之地。若是五行精粹再多一些,他的法力再多些,有第三境炼气士的法力,他的罗盘只怕能够覆盖上百里地境。而现在,罗盘光芒之下,是半径一里的半圆。罗盘之上出现了五行扣。而珩秋割开手指,五指之上皆有鲜血。五指扣在罗盘之上金木水火土五行五块方格之上,开始转动方格。而后就听到“簌簌”的风声,风不知从何地而来。只知道风,卷起了地面一只又一只的噬血虫以及噬血虫卵。这些虫子和虫卵在空中有序地飘动着。随着珩秋手指慢慢地偏移而开始开始改变。噬血虫身上黑白二色的外壳开始蜕化,最后在空中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研磨成粉末,而后被阴阳鱼所吸收。去掉外壳之后,噬血虫的身体也在慢慢的融化,最后化作琥珀色的水流,同这些粉末一起流进阴阳鱼中。那阴阳鱼总共也不过鸡蛋大小,能容纳多少噬血虫的尸体呢白衡扭头看去。只见那阴阳鱼上阴鱼阳鱼好似活了过来一样,阴鱼开始吞噬粉末,而阳鱼在吸收琥珀色的水流。而后在体内开始孕生出某些特殊的物质来。珩秋在借助这些东西,反向推演这所谓的“一”。不到一刻钟的时间,脚下的噬血虫彻底没了踪影。地面之下似乎再无噬血虫的影子。而阴阳鱼似乎还没有吃饱一般,随着珩秋脚步向前而不断吞噬这些噬血虫。渐渐的,天色渐渐明亮。昼夜之间,濮阳城外一片整洁。而白衡他们依旧在清扫噬血虫。数十万的噬血虫还是太多了。但这无极罗盘炼制起来折损生命。而且只有阴阳家的炼气士能够炼制。而不是每个人都能如珩秋一样舍生取义的。换做白衡,真到了那一步,他也会犹豫和彷徨。但光靠这一面罗盘,不知道要多久。那就只能找来阴阳家第三境,甚至是第四境的炼气士来执掌无极罗盘了。他们正在清理。忽而一阵破空之音响起。白衡眉头一皱,引下一道雷霆来。将那一道法术粉碎。白衡忙将珩秋挡在身后,看向身边的一块大石。大石之后,走出了一个少年人。少年人神情冷漠,正一步步向白衡等人靠近。白衡认出了这个人。昨夜,纯均剑上的倒影似乎就是这个少年。或许,那时,纯均剑上的不是倒影,而是警示。纯均剑感应到了这个小家伙,所以向白衡警示,但白衡会错了意。“是你吗”白衡看向那少年。少年衣衫褴褛,手里握着一把生锈的斧头,但白衡不敢轻视这一把斧头,之前划过的那一道法术,就是从这斧头之中打出来的。“大人,他好像是个活人”身旁的陌武向白衡说道。活人,能在东郡虫灾中活下来的活人都在城里,村里,被城隍,山神,水神,炼气士,妖怪保护着。能在虫潮中生存的,恐怕只有制造出这场虫潮的人。白衡问的那句话,恐怕也是在问:“是你做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