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罗像始皇帝的影子,藏在黑暗之中,等待时机。
他手中握着玉书,提着金笔,待机而动。
始皇帝无所畏惧,而甘罗心中多有担忧。
他修为也高,但距离那一步尚遥远,因为距离遥远,甘罗才知道不过一步,却像天堑一样的距离。
他没有那样的信心,也没有那样的勇气。
他失了那股锐气,在被罢黜之后就丢了。
长达数十年的自我怀疑除了让他斑白了黑发之外,就只有一路走来的艰辛,他已不负年少,心中多了拘谨,失了锐气,丢了锋芒,热血不负,一切求稳而后动,可那会有事事稳赢的情况呢
他看向始皇帝。
他与始皇帝年纪相仿,可以说,是跟着他,从少年走向中年,从中年走向暮年。
他曾在始皇帝第四次东巡时看见游离的七魄,就已知晓这位好友命不久矣。
但他依旧积极进取,阅尽山河灯光,在将死之时,举一国之力求长生。
虽然长生以另一种方式来到了他的身边,得了长生术的始皇帝,找到了无尽的寿元,仿佛又找回了少年时的心智。
在甘罗眼中,始皇帝似乎在不断后退,他在往回走,走过以往走过的道路,寻找那些丢失在路边的一切。
这一刻,他仿佛重回少年之时。
他不是高高在上的帝王,他是从赵国回归的质子赵政。
少年时行于赵地,被辱骂,被殴打,那一声声“赵政”犹在耳边响起。
这让少年的他崇尚武力,想用拳头回敬这些辱骂他的赵人。
可现实给与他的只有一次次被打倒,又一次次的站起来。
他似乎从未放弃过前进的方向,坚定不移的前进,无人可以阻止,或许能阻止他前进的只有死亡。
始皇帝第一次面对死亡是在什么时候呢
甘罗看着那宛若泰山一样雄伟的背影回忆起始皇帝二十年的那一场刺杀。
荆轲刺秦,至今依旧为人传唱。
甘罗的目光一直注视着王宫,注视着始皇帝。
他看见图穷匕首见时始皇帝的惊慌的神色,也看见了抽剑不出时的恐慌,更看见了他在荆轲死后盯着尸体时的目光。
那是一种畏惧,始皇帝第一次产生了畏惧之心。
畏惧死亡
一个刺客,把他从王座上逼得绕柱逃亡。
这对于其他帝王而言或许会是耻辱,但他经历过更加耻辱的。
值得他凝望的不是荆轲的尸体,而是死亡。
或许那时起,他心中就有了寻求长生的念头。
以至于到后来东巡的时候,也会配着一辆又一辆规模相当,大小相同的马车。
而现在,拥有了顶级战力的始皇帝似乎不再惧怕死亡了,或者,他眼中已经没有了死亡。
畏惧死亡其实没有什么,无所谓之人才是真正可怕的存在。显然始皇帝就是这样的一个人。
没有人真正明白他心中在想着什么
他就坐在那宛若一朵红云一样的马驹上面。看起来有些滑稽,可坐下红马格外不凡,堪比第二境炼气士。
能轻易踹死一个第一境的炼气士,甚至还会腾飞于天空之中。
红马四只马蹄仿若是跳动的火焰,只要松开缰绳,红马就会飞入天穹。
红马尚小,故而称之为驹。
再成长下去,或许能有第三境甚至第四境的修为。
这俨然是始皇帝的坐骑。
他的坐骑有很多,这红马驹只是其中之一。
紫虚真人站在山巅上,坐在一块大石头上边。
其实,他并不想参和这件事情。
他失败了,就该按照惯例退出这场游戏。
他押注的陈涉居然这么快输了,显然脸他自己也想不出来为什么
天下大乱,他们这些人就会出现,扶持所谓天命之人去争一争这天下九州之地,若是赢了,能在建国之时,得一国气运相助,或能成功迈出那最后一步。
可陈涉败亡了,他也输了,想要在下场,就只能等待另一个乱世出现。
他来,纯粹是因为有人邀约。
至于是谁,他也不是太清楚,但邀约入咸阳,想也不用想他们想干什么
刺秦
刺杀秦王是需要付出代价的。
代价没有大小,对于炼气士而言,是一笔难明的业障之力。
这股业障之力会毁了他们,所以一般这种事情,不会由他们来做,也不知道那人有没有找到那种无惧业障的妖魔。
紫虚真人听闻定阳城曾诞生过一个业障血云中化生出来的妖魔。
让这等妖魔动手,最好不过了。
他看着始皇帝,始皇帝目光在远处。
紫虚真人不算强,占据东方。
还有其他几位真人占据南,北,西三方。
这些真人也不一定都是第四境的炼气士,有些不是,只是第三境而已,不过胜在人多。
说实话,第三境的炼气士再多也不管用。
不过这些都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以前可没见过
紫虚真人是孤家寡人,他没有去过紫霄宫。
第三境必须入紫霄宫那是在他成道之后才有的规定,在他成道之前,紫霄宫虽然存在,但远不如现在这般超尘脱俗。是道场,第四境炼气士论道的地方。
像他,像黄石这样自殷商时期活到现在的老古董对于紫霄宫大多没有多少敬畏之心,虽然他们也没做出过多少出格之事。
不过是一人选择一个天命之人扶持罢了
输了,就愿赌服输,自动退出。
不过夏无且这老家伙运气真不错,真护了一个统一天下的皇帝。
荆轲刺秦,夏无且救下了始皇帝,不仅得了始皇帝赐予的200金,还得了秦一统天下后秦国气运推了一把,境界有所突破,在始皇帝七魄游离后,退入山林,或许在闭关突破,谋划如何度过劫难得道成仙呢
紫虚真人除了羡慕还能说什么
先是一个夏无且,然后来了一个黄石。
他在这山峰之上看得一清二楚,那秦将身上这若有若无的天子气,以及他手中那已具王者威道之剑雏形的神剑,心中更是羡慕极了。
只不过,那秦将身上除了黄石之外,还有另一个人气息,显然不止一人将注压在了他身上。
气运就这么多,免不了又是一场恶斗,不过有了两人押注,这秦将未来的路也好走一些。
紫虚真人长吁短叹,都怪自己识人不明,也怪哪个项羽,杀了他的弟子,不然怎会让陈涉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
不过那项羽得了自己的传承,修行下去,也算是他的弟子,未来也能提携一二。
想到这里,紫虚真人竟来了兴致,开始推演项羽的命运来。
而后他看见了一把剑向他斩来,有山河之力在剑影之中浮现
诸侯剑,还是王者威道之剑
紫虚觉得自己好像捡到宝了,而后伸手抹平了剑意。
出海了
紫虚心中一凌,而后拍拍衣袖,从此山中飞出,始皇帝正要出手,而后就见那人身影如疾电,消失在天幕之中。
那刚刚凝形的太阿剑忽而向后一挥。
那人被太阿斩中,从云中掉落入地。
两道剑气贯穿了肩膀。
“紫虚,你个混蛋”
定军怒吼一声。
他原以为紫虚出手,本想牵制始皇帝,让其他人伺机而动,结果没想到紫虚这个家伙居然跑了。
这么着急,是房上起火,还是家中红杏出了墙
定军刚刚自云中掉落,而后身子瞬间从地面消失不见。
始皇帝也只出了一剑。
紫虚跑了,定军也跑了
剩余的文齐,独雅一男一女两位真人也离开了北园。
四人当中,紫虚最强,而文齐最弱。独雅干脆就是第三境的炼气士,这还打什么
定军被一剑伤了,跑了,文齐与独雅联手也就定军这个水平,始皇帝用不了几招只怕就能将他们斩杀。
留在这里,也没有任何意义。
一瞬间,四位真人跑了,其余人也要跑,然后就见始皇帝已消失在原地。
“几位想来就来,说走就走,未免不把朕放在眼里了”
他手中结印。
一瞬间,天地山川的恢宏大势挡住了去路。
身后是追向他们的太阿剑气。
文齐将独雅挡在身后,祭出一面藤盾来。
剑气破不开那面藤盾,有一缕剑气不受控制在地面犁出数十丈的沟壑来。
“陛下,我等不过来此围观陛下狩猎的雄风,并不他意”
“既是如此,狩猎未结束,二位何必行色匆匆”
始皇帝并不出现在他们身边,只有以山河之力凝形的太阿剑悬在头顶。
太阿并无实体。
它的剑气隐藏在天地之间,藏在山川之中,也藏在人心,只是因为帝王出,有天时地利人和,再加上欧冶子与干将合力为其铸造剑胚,引剑气入内而成剑。
而现在,始皇帝彻底炼化了这把王者威道之剑,能让它隐于山川,也能让它显于手中。
那把剑,给予文齐极大的危机感。
仿若面对的是始皇帝本人一样。
“我军尚有一场军演,且请二位移步旁观”
始皇帝说的很平淡,但语气中杀意不曾隐藏。
文齐与独雅硬着头皮答应下来。
他们回到了原位,但得不到始皇帝的满意,然后被甘罗带到了始皇帝身边。
沉默,良久的沉默被一个少年所打破。
白衡看了一眼始皇帝身后的文齐与独雅。
第三境,还是第四境
他修为虽低,但能感应到两人那如大海汪洋一般深邃的法力。
“陛下,您找我”
他卸下身上的箭囊,弯弓,刀剑,并将之放在地上,这才走到皇帝身边问道。
身后滚滚的烟尘,以及不时晃动的旌旗,沉默中自有一股杀气升腾,那些前来狩猎的贵公子们早已被吓得四处逃窜。
这上万人组成庞大的军阵又一次如同杀戮机器一样开始运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