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欢好,翌日。

日色渐浓之际,竹林渡之外来了三个不速之客。

两兽一人。

远远看去就是一个白头发男人牵着两个孩子,粗一看还以为他带了一对龙凤胎。

鸠浅见到这三人良好的关系,不由得有些疑惑。

楚人傲什么时候和胖胖还有小石头关系这么好的

鸠浅分明记得,除了江半枚派去专门陪伴它们玩耍的女子之外,这两个小家伙在东方世家中几乎不跟任何外人接触。

楚人傲拉着两个孩儿,也就是胖胖和小石头,来到了竹林渡之外。

鸠浅是一个十境的人,十境的人离开生财城是很明显的一件事情。

司正或许感知不到,但是楚人傲却是有所感应。

邪门手段终归效果要比正道手段效果要好,毕竟并不是每一个人都会将自己的领域像是陷阱一样胡乱摆放。

现在知道鸠浅来到了这里,一举两得。

他楚人傲也正好趁此机会去看看言青木。

“喂,开门,我们要进去。”

楚人傲对着林稍的竹屋大喊。

只一声,鸠浅就睡不着了。

楚人傲的喊声中夹杂了鬼哭,鸠浅拍了拍脑袋,才勉强从那中恶心的感觉中抽离开来。

鸠浅躺在床上心意一动,竹林渡的禁制散去。

这时,只见一根竹子对着某个方向点了点头,鸠浅说道:“那边,去吧去吧。”

楚人傲快速而去。

竹林渡另外一边,三个大人两个孩子围着一块巨石而坐。

言青木,楚人傲,还有那个女子,还有就是胖胖和小石头。

那个女子自唤江夫人,

楚人傲看了看她,点了点头。

“你们叙叙旧吧,我有些乏了,去散散步。”

江夫人对楚家的机密没有兴趣,悠然离去。

江夫人一走,现在只剩下胖胖和小石头两个碍事鬼了。

言青木不想独自面对

“距离北墙已破过去了七十多年,这么久不见了,我怪想念你的,姐姐近况可还好”

“小傲,你觉得我过得好不好”言青木看着石桌,没有正眼看楚人傲。

“不会太好。”楚人傲眉头一皱即逝,轻声说道。

“那你还问笨蛋一个。”言青木白了楚人傲一眼,觉得他还是儿时的那个只知道闯祸的傻弟弟。

“呵呵,姐姐不想报仇吗齐一算是我楚家的一个女婿。”楚人傲现在不用韬光养晦了,直言不讳。

“报仇你找得到烟尽雨还是说你打得过烟尽雨”言青木揶揄了楚人傲一句。

“他在那边。”楚人傲对着南方遥遥一指,心说我知道他去了哪里。

“那又如何这是我的和他之间的仇怨,与你无关。”言青木不知道烟尽雨杀死齐一的内情,或者说不相信齐一门之人解释的内情,选择自己站在烟尽雨的面前,然后问个清楚。

“姐姐一日是我的姐姐,这件事便一日在楚家之人的心中挂着。”楚人傲拍了拍自己的心口,心说我并没有忘记。

烟尽雨昏迷的那十天,楚家之人便攻击了十天。

只不过当时楚家之人有所顾忌,害怕楚人傲被人偷袭,不敢全力对付齐一门。

这才使得烟尽雨安然地破境,成为了末世到来时的第一位跻身十境的年轻人。

“不是我看不上楚家,你确定这件事被你楚家的人都记在了心上了吗”言青木将难听的话往难听地说。

“他们的想法不重要。顺我者昌,逆我者亡。有本事他们就自立山头,去跟那些外人争。没有本事就没什么好说的了。”楚人傲知道楚家之中一定会有二心之人,但今时不同往日了。

他身为一族领袖,胡乱杀死族人总归会寒了人心。

这个世界,有些人大度,就觉得别人也该大度。

最后他们看到了别人睚眦必报之后,便心有郁结,换恨在心。

这很正常。

要是楚人傲以前的性子,定然是一意孤行,杀之而后快。

到了十境之后,不行了。

水至清则无鱼,现在的人间对于一个闭眼还能看到众生皮相的十境之人而言,一切暗伏于心底的黑暗都无所遁藏。

楚人傲举目望去,扬耳一听,都是猜忌与自私。

这些刺耳的话语或者心声,皆来自人间。

言青木撇了撇嘴,不可置否。

不管是什么事情,总归是会有例外的。

两人相顾无言,只有胖胖和小石头两人吃得欢快,对着石桌上一切可以往嘴里塞的东西兴趣盎然。

林稍竹屋。

鸠浅和裴三千两人双双起身。

“不去看一下他们吗”裴三千刚刚穿好衣服,觉得穿衣服的感觉真好,随口问道。

“不去。”鸠浅摇了摇头。

“他们也算是你的朋友啊。”裴三千皱了下眉头。

“不算。”鸠浅拒绝。

“你不要朋友吗”裴三千觉得鸠浅有些匪夷所思。

“不要。”鸠浅回答得极其果断。

“你怎么每次这种时候都要刻意地与人保持距离”裴三千眉头都皱成了一个川字。

“什么时候。”鸠浅有些意外,不太明白裴三千的意思。

裴三千好一番思索,说道:“就是相谈甚欢的时候。”

“我以前是一个能够很轻易地与人相谈甚欢的人,结果是我要和我最亲最爱的人战斗。我不想重蹈覆辙,所以现在不会了。”鸠浅解释了一下,免得裴三千这个呆瓜多想。

“你为什么这么悲观你难道不记得他们对你的善意了吗”裴三千抓着自己衣服的衣角,对着鸠浅问道。

“谁对我的善意”鸠浅问道。

“大哥,二哥,还有长歌当欢的前辈,那些长辈。”裴三千一口气举了很多例子。

“他们都死了,你对这个结果满意了吗”鸠浅说道。

“他们死了不是因为你。你也是受害者。”裴三千眉头舒缓,变为了对鸠浅的心疼。

“不,我不是受害者,我是施害者。你到现在还没有听明白我的话,真是一如既往的笨蛋。”鸠浅觉得裴三千笨极了。

“幸亏我笨,不然现在你身边的女人一定不是我。”谈起笨,裴三千已经不介意了。

笨多好啊。

裴三千心说我就是笨笨的,所以日后哪些事情做得不对你就不能跟我计较。

因为笨,所以鸠浅原谅了自己一开始没认出他。

从这个意义上看。

笨挺好的,不是吗

鸠浅闻言笑笑,觉得好像是这么个道理。

但是,鸠浅一笑而过,还是没有任何改善,回答也没有改口,更别说出现起身相见的念头。

裴三千再一次的对牛弹琴了一回。

鸠浅死过一次之后,好像真的就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不再热诚,不再欢快,不再对一切都兴趣盎然。

取而代之的是近乎无情的冷漠和对她的肉体近乎变态的执着。

虽然裴三千知道他还是那个他,但是心里总归还是有些疼痛和慌乱。

“你现在这个状态,除了我的身体,仿佛一切都入不了你的眼,其实是很冰冷的。”裴三千由衷地说道。

“你感到冰冷了吗”鸠浅戏谑地笑道,心说我眼里有你的身体还不够啊

“我没有感到冰冷,但是我觉得别人感觉得到。”裴三千噘起小嘴,想起昨夜的火热,有些紧张,说道。

“你知道别人的心思”鸠浅故意问向裴三千。

裴三千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儿,心里有些慌乱。

“不知道,我不知道。”她快速地摇头,否定。

“你真是无数次刷新我对女人的看法。笨得出奇。”鸠浅笑着摇了摇头,觉得裴三千真是在他面前一点都不会掩饰,有些不想听裴三千说话了。

于是,裴三千发现自己的喉咙无法发出声音。

她眼睛等的老大,好似完全无法相信鸠浅会这样对付她,心中又惊又气。

然而,鸠浅毫不在意,任由她气得上蹿下跳,对着自己拳打脚踢。

鸠浅现在是一个很现实的人,暴力能解决的事情,他就绝对不用其他的手段。

目前剑渊以北的整个人间就只有三个十境之人,还有谁有资格跟自己讲道理

乱我心者,我不留。

背我意者,我烦忧。

头顶只有苍天的感觉还是足够自由的,彼此可以相安无事,也可以灭绝人性。

岂不美哉

鸠浅觉得裴三千打累了,看向了她。

裴三千已经放弃了,自己的小拳头就和自己的牙齿一样,只会给鸠浅带来快感。

她呆坐在房间里的床边凳子上,看着和衣而趟的鸠浅,心中有些不快。

“你要是不喜欢我了,你可以离开。”鸠浅突然说了一句。

什么

裴三千脸色一变。

“你”

突然,她发现自己又可以说话了。

但是,她心里突然涌起了一阵强烈的惊恐,紧紧闭上了嘴巴。

这个时候自己一定不能说任何一个字。

鸠浅是认真的。

他想去剑渊以南看看。

见到裴三千不回答,鸠浅翻了个白眼,不再看她。

“你不要走”

裴三千一下子跪在了床边,跪着对鸠浅哀求。

鸠浅将视线移到了别处,没有理她。

剑渊不是真九境之人能够平安度过的,其剑气之猛烈,早已经过了各路强者的认证。

除了晚庭的司正,还有楚家的楚人傲,目前生财城也就是一个藏于黑暗中不曾露面的鸠浅可以越过了。

其他人,不管速度多快,都会被剑气斩伤。

别的不说,裴三千肯定是跨不过去的。

裴三千顿时慌了,觉得鸠浅一旦过去可能就再也不回来,自己可能这一辈子再也见不到他。

于是,豆大的眼泪一下子从她眼眶中落了下来。

很快,竹屋中响起了一阵女人传来的撕心裂肺的哀求与哭声。

那种声音穿透力极强,一下子便传到了竹林的另外一头。

楚人傲和言青木两人正相顾无言,即将交谈无疾而终,突然听到哭声,相视一眼,不约而同地双双皱起了眉头。

是裴三千。

她好好地哭什么

楚人傲现在已经是一个不管闲事的人,但是同为女人的言青木忍不住了。

她直觉鸠浅又在欺负裴三千,于是拍桌而起。

“太过分了,这个鸠浅到底在搞什么啊成天欺负女人。”

她怒骂一句之后,消失在了原地。

下一刻,她来到了竹屋之前,一脚将竹屋的门踢飞而去。

精美的竹屋,一下子变得凌乱与破杂。

最扎眼的是被言青木一脚踢飞的竹门将整个竹屋给洞穿,远远望去,就是被毁了一半的屋子。

幸好鸠浅没有将床安放于正对着大门的位置,不然,鸠浅此时一定满头木屑。

“鸠浅,你在干什么啊干嘛惹哭她”言青木恢复了大姐大的气势,插着腰对着鸠浅怒吼。

鸠浅看了眼被毁得不成样子的竹屋,觉得言青木的反应大了点。

当然,这一切的根源可能是因为裴三千的反应太大了。

有什么好哭的

鸠浅暗暗地想到。

一念之后,跪在床边的裴三千好似的知道了什么,立马终止了哭泣,一把抱住了鸠浅。

“鸠浅,你坏蛋,你故意不说话吓唬我,你知不知道你吓死我了”

裴三千突然破涕为笑,抱着鸠浅不停地用脑袋去拱鸠浅的胸膛。

这一幕,将言青木给看呆了。

她突然觉得是自己小题大做,于是瘪了瘪嘴,脚底一抹油,赶紧退了出去。

楚人傲看着言青木失意地走出了竹屋,心想我早知如此。

他正想对言青木说一句有空回家吃饭,言青木头也不回的离开了这里,留给楚人傲一个背影。

好吧,青木姐估计是没有时间回家吃饭的。

楚人傲知道言青木的脾气,她从小就不喜欢家里的那一群老人,能在他们死的时候出个面就不错了。

看着竹屋缓缓地恢复原样,楚人傲对着里头的人说道:“那两个我留这儿了,他们说生财城太压抑,不如出来透透气。我先走了。”

说完,他也不待鸠浅作出回答,便离开了竹林渡。

鸠浅嘴巴刚张开便发现千里之内没了楚人傲的踪迹,无奈地翻了个白眼,然后将身上又哭又笑的蠢女人推开。

“好了,我还是不打算带着你。你激动什么”鸠浅说道。

“为什么啊我这么多天,每天都尽心尽力地伺候你,你到了剑渊南边难道不需要女人给你暖床吗”能让自己留下的是自己的作用,裴三千很明白。

所以,现在她即使是物化自己也在所不惜。

只要鸠浅能够愿意带着她,鸠浅怎么样对待她她都愿意。

看着裴三千这一幅紧张的样子,鸠浅叹了口气。

“我过去可能要打架,南边的那几道气息有些危险,我可能顾不到你。”鸠浅直言不讳。

墨海是一个牢笼的事情,鸠浅在最近几年的东奔西走,南上北下之余已经搞清楚了。

目前来看,也就是南边的剑渊最窄,可以作为一条出路来走。

其他的方向,西边火山无穷无尽,鸠浅全速飞行了三天都没有看到尽头,不知道绵延到了哪里。

至于东边的乱海,鸠浅顺着剑渊飞了十天,没有见到任何大陆不说,还遇到了两只十境的妖王,一条水龙,一条人鱼,要不是鸠浅溜得快,差一点陷入了两只妖王的合围之中。

北边也是海,那边茫茫无尽不说,鸠浅还觉得那边很危险,也不知道尽头有什么。

至于南边,上次鸠浅带着裴三千站在剑渊以北的这一边看了几眼,感受了一下剑渊中心的那种剑气觉得自己过去很容易,也看到了对岸。

裴三千对此也心知肚明。

于是乎,听到鸠浅这样说,她眼中的神采一下子就黯淡了下来。

突然,裴三千想到了一点事情,开心地说道:“那我在岸边等你回来。”

鸠浅笑了笑,说道:“我不一定会回来。”

“天地间哪里的人都一样的恶心,你不回来在那边干什么玩儿女人墨海这边的女人不够多吗我很听话的,我也不介意你同时拥有多少个女人。你想怎么用我就怎么用我,这点你很清楚,这些天你就是这样对我的。我很乖,你说过你只喜欢乖巧的女人。”裴三千会错了鸠浅的意思,越说越激动,眼睛红红的仿佛马上就又要哭了出来。

鸠浅无奈,这女人现在满脑子都是这些东西,于是叹了口气,颇为无力地解释道:“我不一定能回来。”

我不一定会回来。

我不一定能回来。

一字之差,意思是天差地别。

前者有意愿的成分,后者却只关乎能力。

裴三千即将夺眶而出的泪水一下子缩了回去,心情由伤心变为了担心,颤抖着惊讶出声:“啊”

鸠浅点了点头,示意你猜的没错,就是能力问题。

十境之后,已知的境界最少还有一境,初帝就达到过。

虽说十境就是飞升天外,但是万一呢

这个地方是囚牢,说不定南边就不是。

这样说来,或许南边有那种等级的人在地上跑呢

这也不无可能。

甚至按照鸠浅的模糊感应,那边绝对有比他强大的存在。

十境的人已经是接近无所不能了,鸠经想象不出十一境的人能够强大到什么地步,但是他相信到时候那些人一定不会让他失望。

不失望是要付出代价的,越好玩的地方门票越贵。

鸠浅已经遇到一个死都死不了的可怜人,对死亡没有那么恐惧了,反而对死不了有些恐惧。

昨晚每一次折腾完裴三千的时候,借由顶峰过后的那种奇妙的清醒时刻,他对生死已经有了新的理解。

或许,应该将上天给予自己的死亡当做一种恩赐

鸠浅不觉得这有错。

秦豪的状况有一个很明显的特征,那就是神魂过于强大。

自己的神魂也不弱,会不会也会出现这种情况

毕竟自己的神魂已经重新聚合过一次了。

不得不防啊。

阴阳老祖死前说过一句话,鸠浅从记忆中翻了出来。

他觉得值得注意。

那就是:

你们以后有机会南下的时候,切记不要扰了仙人。

他们是真正的仙。

鸠浅对此兴趣大增。

什么是仙

人若有情,仙必无情。

像大哥那样从头到尾都选择做正确的事情的强者就是仙。

鸠浅还没有遇到第二个那种人就已经开始觉得刺激,南下之旅,势在必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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