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也匆匆,去也匆匆。秦衣楼外,唐家的马车并未停留太长的时间,回去的时候,车上唯独没有唐婉纱的身影。“你要留,那便留下吧,想在秦衣楼待多久都随你的愿,日后不要说你是唐家的人。”韩文君语惊四座,唐婉纱目瞪口呆,不等所有人回过神,大夫人脚步不停,转身出了秦衣楼,把所有疑惑、愤怒、悲恸的声音留在身后。三夫人季卿眼中含泪,追出门去,在大夫人的车架前拦住大嫂,恨恨地质问:“为什么婉儿刚被放回来,你就要把她逐出家门”“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大夫人淡淡答道,“回去之后自会给三妹一个交代。”上车,放下帷帐。季卿还要纠缠,唐德拉了她一把,耳语道:“夫人稍安勿躁,我大抵明白大嫂的意思,上车再说。”来的时候有多欢喜,走的时候就有多大的怨恨。事已至此,当街闹起来不过徒惹人笑柄,这点大局观季卿还是有的。咬牙怨毒地望向大夫人的车驾,季卿头也不回:“你最好给我一个满意的解释”这话既是提醒丈夫,也是说给车里的大夫人听。三房夫妇两人上了另一辆马车,队伍缓缓向唐家驶去。四邻的建筑,一阵又一阵的窗户关闭的动静,窗后窥视的人,心思各异唐德的马车里,季卿环抱着手,身子扭到一边。“大嫂在那个位置,自然是要站在整个唐家的角度考虑问题。”唐德抓抓头,硬着头皮说道。“你知道的,一个姑娘家被拐子抓住,接着又放回来,纵然身子没事,但名声却是毁了,连带着......唐家也会被别人耻笑。唐家的生意,势必要受到牵连......”“名声就知道你们会说名声呵呵”季卿悲戚、绝望,还有几分歇斯底里,“不管怎样,婉儿是我女儿,也是你的女儿为了唐家的声誉,就要如此对待她吗”唐德皱着眉:“夫人你小点声。婉儿出了这样的事,我也很痛心,可是大嫂的做法,也是能理解的。”“理解你教教我怎么理解”“你想想,通常来讲,出过这种事的大家闺秀都是什么样的下场”季卿稍稍回忆,忽然浑身一震。各种传闻都听过一些的,被拐子抓了又放回来的千金,要么是想不开自尽了,要么是忧思过度,没过几个月病逝了。总之,不得善终的居多。季卿印象最深刻的,便是几年前城东孙家的二娘子,挺天真可爱的一小姑娘,让人拐了去后,虽然家里人给绑匪交了赎金,人也放了回来,最后官府还把绑匪一网打尽。但是,那小姑娘被婆家退了婚,自此便被锁在家里,再也没有出现在外人面前。很久之后,所有人彻底忘了这件事,偶有人提及,只说送到外地的尼姑庵去了,终日与青灯古佛为伴。唐德见夫人这般反应,哪还不知道她内心的冲击有多大“你也想到了你想让婉儿自尽还是病逝深宅大院里头这些腌臜事你我又不是不知道,为了好听点罢了,那些救回来的姑娘,便是被自家人害死的当然,大嫂不是那种会向侄女下手的人,可是,婉儿留在家里,婚事必然是没指望了,将来难道真的让她去庙里做尼姑她还这么小年纪呀不如就让她离了唐家,自己奔出个前程来。”季卿眼泪不知道掉了多少,手指搅一搅帕子,抹着眼睛道:“可是、可是,婉儿她一个姑娘家,她能干什么”“你未免太小瞧了她,还记得与周家的赌局么”三夫人愣住了,还真就忘了这一茬。“况且,这位秦掌柜可是不简单呐。”季卿又想到城中关于秦羽霓的传言。“或许,将来婉儿的成就,不可限量。”唐德说完,又觉得有些没底,怎么想都像是自我安慰。“我还是希望婉儿能寻个好人家嫁了,安安稳稳的过日子,她一个女子,还指望什么呢”“唉......”一声叹息,一阵沉默。马车颠簸,冷风掀起帷帐,车里只有轮子碾过石板的声响。“婉儿是被秦丫头牵连的,”季卿突然说道,“还有大嫂,她的决定事前可有与我们商量过。这口气,我咽不下”唐德默了默,沉吟道:“我又何尝不痛心呢我们三房这些年可有和她争过什么就不能给婉儿一个机会......”同样震惊和不解的,还有大公子唐临风。得知表妹被大夫人逐出唐家,他闹得不可开交,请来的授业先生拦他不住,被推得跌倒在地。老先生躺着大呼逆徒,家仆们死死拽住少年人。“敢拦本少爷,你们放开”书房一片狼藉,大夫人踏进屋子的时候,脚下踩到一支毛笔。“啪”大夫人当家人的气势放出来,迎面便是一巴掌。唐临风被打懵了,印象中母亲教训自己从未亲自出过手。不等有所反应,另一边脸又挨了一下,唐临风脸上顿时肿了起来。韩文君还想动手,唐记总掌柜伍仲谋赶忙从后面拉住大夫人的手。“哎,别别别,教训一下就好,可不能把人打坏了。”说完,伍仲谋转向唐临风,厉声道,“孽障,还愣着干嘛,赶紧给你娘道歉”唐临风从善如流,不顾脸上疼痛,跪下磕头:“娘,孩儿知错啦”“你该道歉的是先生。”被唐临风推倒的大儒已经被下人扶起坐下,一手按着后腰,一边喘着气。唐临风又向先生磕头认错,大夫人吐出一口气,向大儒赔过不是。老先生没有往心里去,缓过劲来气已经消了,见得母子二人有话要说便起身告辞。大夫人叫下人拿了伤药费送老先生出去,接着屏退所有下人,唯独留下伍仲谋。唐临风觉得有些奇怪,却也不在意。大夫人把唐婉纱此刻的处境说了一遍,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纵然隐瞒得很好,但迟早要传开,留在唐家只会给家里,给她自己带来诸多麻烦。“我知道你与婉纱关系亲厚,但作为家主,为娘不得不多考虑一些。”唐临风倒也不是不明事理。“娘,道理孩儿都懂,可是您当年身为女子掌家,受过的责难、非议、嘲笑还少吗为何到了婉纱的身上,你却为何如此在意旁人的看法。”“此一时彼一时,”韩文君似乎想起什么,语气当中透着无奈,“那时唐家还没有现在的地位......”人,总是要活成自己厌恶的样子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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