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辞扯了扯嘴角,朝他笑得一副无所谓的模样,却又让人感到一丝深深的寂凉:“无论王爷是怎么想,但确实找错人了。”
他是安平侯的时候,她总是喊他“侯爷”,他现在是安平王,她就称呼他为“王爷”,但都是有些玩笑揶揄的意味,听起来更像是调情,但她此刻的这声“王爷”,却充满了疏离感。
像要跟他划清界限一般。
楚诏难以忍受地抓住她的手臂:“清辞,你冷静一点,听我说。”
“我如何不冷静了”清辞的语气毫无波澜,简直就是冷静的典范,她拂开他的手,抬起眉梢说,“我爹是荣善德,我娘是宁娘,我是泸城里药材铺家的庶女,实在高攀不上皇族遗孤这一贵重身份,王爷想找公主,还是在别人身上下功夫吧。”
楚诏微微一顿:“你知道元皇后的贴身宫女叫什么名字吗”
清辞不想知道,别开了脸。
“她叫霜宁。”
霜宁,而她娘亲叫宁娘。
听起来真像是同一个人。
清辞垂在身侧的双手无声地攥紧。
“这幅画是你娘亲亲笔所画,她若非出身不凡,哪里学来这精湛的画功还有你的诗书才学,也是她启蒙吧你真的觉得她只是一个普通女子”楚诏沉声。
清辞闭上眼睛,再睁开,冰霜铺满眸底:“你跟我说这些的意思是什么要把我送去桑国当公主让我在步元绮意的后尘还是让我去替元氏皇族复辟楚诏,你到底把我当成什么”
她这番话堪称杀人诛心,楚诏未曾想到她会想到那种地方去,一愣之后,也是怒了:“清辞”
清辞控制不住胸腔中岩浆翻腾,咄声道:“一开始,你怀疑我不是荣清辞,费尽心思查探,千方百计试探,我对你解释过,你也看过我的胎记,我以为至此你总算能信我几分,原来你非但不信,还荒唐地认为我是什么桑国公主时至今日,我以为我们是相爱的”
“我们就是相爱”她怎么能连这个都否认他若是不爱她,那这些日子都算什么
清辞笑了起来:“你要是爱我,我让你别说的时候,你为什么非要说下去你非要让我听完你那些荒唐的猜测,非要逼我承认我是元绮意的姊妹,你是什么意思你考虑过我的感受吗你要是考虑过,你从刚才一开始就该闭嘴”
楚诏嘴角一抿,他确实没想到她的反应会这么大。
“是我愚笨,眼拙,把王爷的心思想得太简单,真是抱歉。”清辞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夺门而出。
十七在屋顶看着清辞走远了才飘了下来,落在楚诏身边:“主子,不是我说您,您也太那什么了吧,明明可以不说的,你看,把人都气走了,您还要再费心思把人哄回来。”
“你以为她是什么人她那么聪明,看到元绮意那张和她一模一样的脸,心里一定有所猜测,只是不愿意往那方面去想。”楚诏关上柜子的门,垂着眸轻声道,“逃避是没用的。”
十七呐呐:“那主子还告不告诉她,宁娘可能是在桑国”
楚诏摇头:“让桑国的暗桩全力支持初九和十六的行动。”略一顿,他声音愈低,“在她知道这件事之前,把宁娘带回来。”
“好,我这就去办。”十七转身,小声嘀咕,“现在也就只有带宁娘回来能把郡主哄好了。”
窗外黑沉的夜空挂着冷清的下弦月,云层稀薄,一阵风吹过月下梅花的树梢,花枝焕发出生机,昭示着凛冬已然到来。
清辞回到县主府,心情也未松快半分,迎面碰上争渡,她道:“县主回来了,身体没事了吧”
清辞轻扯嘴角:“没事。”
“那就好,昨天听说你落水昏迷,被侯爷带回侯府救治,嬷嬷担心得一晚上没睡好,刚跟我说要去侯府看你。”
“让你们担心了。”清辞想起一事,“小白呢”
争渡想了想:“应该在你院子里。”
听到他在,清辞多少松了口气,他那性格不合适独自出门,帝京又这么复杂,他若是不小心,怕是会出意外。
转念想到他有异能,天下几个人是他的对手,能出什么意外她真是想多了。
她这人,总是在不该多想的地方多想,该多想的地方却又不去多想。
白珩舟,楚诏,这两个人从一开始接近她的行为就很古怪,怎么会有人无缘无故就跟定另一个人怎么会有看遍长安花也不为所动的人轻易就喜欢上另一个人
没有的,跟定她不过是因为她长得像沅浅,像他以前的主人。
最开始注意到她不过是因为她长得像元绮意,可能是他爹要找的双生公主。
可她当时偏偏就没有去深究。
清辞自嘲一笑,不知打哪儿吹来一阵冬风,刮得她起了一层战栗,心脏空空的。
争渡老神在在道:“我虽然年纪小,但是我聪明啊,你要是有什么想不明白的事情,可以告诉我,我帮你排忧解难。”
清辞捋了一把她的头发:“要脸吗珠算学会了吗古诗会背多少首”除了出鬼主意,她还真没看出来她哪里聪明。
“别摸我头发。”争渡躲开她的手,自以为有条有理地说,“旁观者清,当局者迷,有时候身在其中的人会被一些东西蒙蔽双眼,这个时候就需要旁人来点醒了。”
“小屁孩。”清辞迈开脚步继续往自己院子走,不和她说了。
争渡追了上来:“你别不信我啊,我是认真的。”
清辞也很认真地没理她。
走到小院,果然看到白珩舟低着头站在她的房门前,她目不斜视,走进去,关上门,把她的大丫鬟和小丫鬟一起锁在外面。
此时距离她和楚诏的婚礼只剩下五天。
婚期越近,县主府里的人就越觉得清辞不对劲,当非要说哪里不对,又好像没有,只是比平时寡言,比平时安静,可她本身也不是跳脱的性子。
争渡琢磨了许久,终于发现最大不对劲是什么她居然不理小白
她觉得舍得不理小白
小白每天都去她房门,可怜巴巴她觉得小白那面无表情嘴唇紧抿的样子就是可怜巴巴。
可怜巴巴地看着她,她居然能八方不动地继续看书写字,换做以前,她早就围着小白问东问西,做好吃的好玩的哄他开心了。
所以她很有逻辑地怀疑,清辞和小白吵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