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静诗轻轻一笑,道:“骑术太危险,颜姑娘若出了什么事,我可担待不起。可方才考校已经比过箭术了,再比射箭却是无趣。不如,我们换个花样,不射箭靶,改射活物,如何”
颜苒不动声色的问道:“如何射活物”
崔静诗招了招手,婢女便提上来一个笼子,里面有一灰一白两只兔子。
崔静诗道:“这兔子是我路过集市时买的,原是想带回家去逗个趣,如今正好用来做你我二人比试的靶子。想来以颜姑娘的箭术,射中兔子不是难事。所以,我们不妨比谁射中的要害处更为精准,谁便为胜者。”
颜苒微顿,犹豫道:“既是崔姑娘的爱宠,用来做靶子怕是不合适。”
崔静诗却轻嗤一声,眼中带着些蔑意:“不过是个玩意儿罢了,有什么打紧。”
她说着,似笑非笑的瞥了颜苒一眼,似乎另有所指。
还不待颜苒说什么,崔静诗却不容她拒绝,展臂邀请道:“颜姑娘,请吧。”
颜苒既已应下比试,便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只得又让纤萝去取弓箭。
甄蘅也颇看不惯崔静诗那副傲慢的模样,拽住了颜苒的衣袖,附在她耳边悄声道:“颜姐姐,不要心软,给她点教训看看”
颜苒看着甄蘅义愤的挥舞着小拳头,好笑的点了点头,起身与崔静诗一同走到了开阔地带。
崔静诗命人将两只兔子放出来,婢女便将笼子放在了地上,打开了笼门。
那两只兔子显然是野性未驯,原本就一直在咬笼子,笼门一打开,它们便齐齐跑了出去,四处逃窜。
崔静诗转头对颜苒笑道:“颜姑娘,我就不客气了,白色的那只归我”
颜苒点了点头,崔静诗便放开步子,去追那只白兔了。
颜苒却站在原地没动,弯弓搭箭,瞄准了那只灰兔。
校场虽辽阔,却也空旷,没有草丛灌木可以躲避,兔子又受到了惊吓,只能到处乱窜。
颜苒的弓箭随着灰兔的身影移动,待她看准时机,便猛地将箭射出。
突然,一抹桃红色的身影出现在了颜苒的视野中,只见一个姑娘正跑向那只灰兔,并弯着腰伸出了双手,似乎想要去捉那只兔子。
颜苒惊的全身颤抖,手指尖都有些发麻。
刀剑无眼,若是伤到人可如何是好
颜苒的动作快于大脑,她快速的向旁边跑去,并抽出了另一支箭,射了过去。
与此同时,另外一侧也射出了一支箭。
两支箭同时射中了那支正飞速前进的箭矢,一箭射在箭镞,一箭射在箭羽,那支箭应声折成三断,因来自两侧的冲击力而停止了前进,三支箭便一同落在了地上。
颜苒向射出另一支箭的方向看过去,只见温容安正站在那里,垂在身侧的手中紧紧的握着一把弓。
颜苒心中安定,转而气势汹汹的向那桃衣女子走了过去,沉着面色吼道:“你疯了不要命了”
桃衣女子丝毫没有意识到方才的境况何等凶险,反倒质问起颜苒来:“是你要猎杀这兔子这里是校场又不是猎场,有那么多靶子还不够你射的,你射这兔子做什么”
颜苒气不打一处来,伸手去抢兔子:“与你何干还给我”
桃衣女子向后躲闪,不肯归还兔子,大声叫嚷道:“怎么与我无关,万物有灵,众生平等你为满足一己嗜杀之欲,就虐杀这可怜的小兔子,简直无耻之尤”
颜苒深呼吸了一口气,尽量将语气放的平和,耐心的解释道:“我不是要虐杀兔子,只是正在与人比试箭术。”
颜苒的话虽然说的客气礼貌,目光却冷冽。
这桃衣女子又跳脚道:“你竟敢瞪我”
“大胆”
一个身着宫中服饰的内官气喘吁吁的跑了过来,尖着嗓子斥责颜苒道:“你是哪家姑娘,好没规矩,见到柔嘉公主还不见礼”
柔嘉公主
颜苒一愣,复又仔细打量了那桃衣女子一番,疑道:“你是,萧瑟”
萧瑟惊讶道:“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内官瞪了颜苒一眼,气道:“大胆怎可直呼公主名讳还不快向公主致歉”
颜苒没想到会与这位传闻中的柔嘉公主如此相遇,一时愣怔,未做反应。
皇室争斗向来血腥残酷,能笑着活到最后的皇子公主并不多。
先帝只余一位年纪相差很多的弟弟远在河阳封地,称河阳王。
这位柔嘉公主,便是河阳王的老来女。1800文学.1800wx.
按照辈分,她应是盛帝的堂妹,年纪却比颜苒大不了多少。
因河阳王膝下无子,只有萧瑟一女,他去世后,盛帝便将萧瑟封为柔嘉公主,继承河阳王的封地。
萧瑟此次来安阳,一为接受册封,二为择选驸马,日后一起回到河阳封地生活。
前世,萧瑟于宫宴上初遇温容安,对他一见倾心,当场向盛帝请求赐婚,却被温容安毫不留情的拒绝。
可她不死心,明目张胆的亲近温容安,令温容安不胜其扰。
那时,温容安已为萧遵的心腹幕僚,为他出谋划策,厥功甚伟。
萧遵很怕温容安远去河阳做驸马,不能再为他所用。
于是,他便设计一男子轻薄萧瑟,帮温容安摆脱了萧瑟的纠缠,却也使萧瑟的名声受损。
萧瑟也是性情刚烈的女子,她醒来后,仗剑闯进那轻薄她的男子家中,怒将其斩杀,并扬言“除非温郎,终身不嫁”,后黯然离开,回到了河阳。
颜苒不知萧瑟是否言出必践,但前世直至她死去,也未曾听到萧瑟嫁人的消息。
今生因有颜苒的干涉,温容安并没有与萧遵产生什么交集,颜苒也将这位温容安人生中的第一朵桃花忘到了脑后。
不过
颜苒转头向温容安看去,眼中神色莫名,令温容安心头一慌,下意识的开始反思自己是不是又做错了什么
颜苒却在想,这个相遇的开端并不美好,萧瑟应该不会再对温容安动心了吧
“发生什么事了”
崔静诗拎着兔子走了过来,却见颜苒正与人对峙,不知发生何事。
待她近前,却认出了萧瑟,向她行礼道:“柔嘉公主。”
萧瑟点头示意:“崔姑娘。”
萧瑟说着,视线移到了崔静诗手中的白兔,兔子身上还有几处黑点,似是伤疤,大惊道:“你怎的也有靶子不射,非要去射兔子”
崔静诗解释道:“哦,我正与颜姑娘比试箭术。我们射靶不分上下,便商定以这兔子作为活靶,以更精准的射中要害为比试标准。”
说着,她扬起了手中的兔子,笑道:“不过,请公主放心,我们已将箭镞去掉,并包上了棉布,蘸了染料。以染料为记,点到为止,不会真的伤了兔子。”
萧瑟看向掉落在地上已经断成几截的箭矢,眼中满是质疑和嘲讽:“呵,去掉了箭镞包上了棉布以染料为记点到为止那这是什么”
颜苒暗暗攥紧了拳头,目如寒霜,看向崔静诗:“崔姑娘,既然不必射杀兔子,只需用染料为记,你为何不与我提前言明规则”
崔静诗一怔:“我以为,这么简单的法子,颜姑娘不会想不到。”
她说着,又恍然反应过来什么似的,露出了不可置信的讶异表情,捂着嘴说道:“难不成,你真想射杀了这兔子”
萧瑟狠狠的瞪了颜苒一眼。
崔静诗看到了萧瑟的神情,又赶忙帮颜苒说话:“颜姑娘如此聪慧,我便觉得她定会如我一般所想,是我想当然了。不过,规则没有事先说清楚,确是我的不对。公主要责怪,便责怪我吧”
颜苒冷眼看着崔静诗这番虚情假意的表演,默然不语。
原来,崔静诗要求与她比试,并不是因在校场上未能压她一头而心生不甘便临时起意,而是早有预谋。
崔静诗的目的,就是让颜苒用箭射杀兔子,而她却用去掉箭镞的箭射兔子,并不会令兔子有所伤亡。
两厢对比,便突显出了崔静诗的善良和聪慧,颜苒却成了毫无良善可言的心狠手辣之人。
其实,当崔静诗拿出那笼兔子时,颜苒就该想到的。
可崔静诗故意将重点放在了比试上,混淆了颜苒的视线,令她忽略了这一点。
她轻了敌,从而被崔静诗摆了一道,自是无话可说。
见颜苒沉默,萧瑟自觉十分有理,奚落道:“原来是颜姑娘啊,久仰大名。据说你去岁秋试得了文试的魁首,还在武试中与翎国的丹公主打成了平手。如此文武双全的奇女子,我本十分仰慕。可没想到,你一不知礼,竟敢辱骂我是疯子,二心肠歹毒,却是个对无辜的兔子痛下杀手的刽子手”
颜苒可以理解萧瑟的爱兔之心,可她凭什么如此侮辱贬低她的品行
颜苒讽刺道:“公主不顾己身安危,为一只兔子挡箭,实在可歌可泣。可兔子终究是个畜牲,公主却是金枝玉叶。还望公主日后行事三思,以玉体为重,莫要失了皇家颜面”
萧瑟气的指着颜苒道:“你什么意思,竟敢拿我跟畜牲相提并论我告诉你,我便是知道你射不中才过去的,才没有为它挡箭”
颜苒道:“公主需知,开弓没有回头箭,倘若我没有及时将箭停下,后果不堪设想”
萧瑟不屑道:“分明是你的箭没有射准,还敢如此大言不惭。你若真有那么大的能耐,再射一次我看看啊”
萧瑟的挑衅之言未落,只听咻的一声,一支箭直直的朝着她射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