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春堂。
“呦,这位姑娘,您可有日子没来了”
颜苒刚刚摘下帷帽,就被掌柜认出来了。
她微微诧异:“你还记得我”
那掌柜热情道:“是啊,去年您还常来买药材呢,今年倒是不常来了。”
颜苒没再说什么,她不是来与这掌柜叙旧的,遂直接问道:“苏虞在吗”
掌柜笑道:“姑娘,您来的巧了,苏公子正在楼上”
颜苒闻言,转身就向楼上走去。
掌柜急忙阻止道:“哎,姑娘”
玄青拦住了掌柜,将一锭银子塞进了他的手中,解释道:“掌柜,我家姑娘和苏公子乃是同窗,因妹妹生了急病,想请苏公子医治,这才失礼了些,还望莫怪”
颜苒不管身后的人如何交涉,径直走到了楼上,挨扇门推开寻找苏虞。
直走到最后一间,房门突然被人从里面打开,颜苒正对上了苏虞略显惊讶又带着欣喜的笑容。
“颜姑娘,你怎么来了”
颜苒目色冰冷,并不与他废话,直接拿出了一个十分小巧的红色布袋问道:“这是你的东西吧”
苏虞心中一震,眸光微闪,笑容略显不自然,否认道:“不是。”
颜苒顿觉怒从中来,当即戳穿他道:“你幼时生过一场大病,这是你的祖母在相国寺跪了三天三夜,为你求得的护身符,由多位高僧加持开光,你当真不认”
苏虞听着颜苒的这番话,登时惊愣在原地。
倒不是因为颜苒戳破了他的谎言,而是事关他幼年及隐秘之事,颜苒是如何得知的
颜苒口中的护身符,是她在萍儿的袖袋里找到的,里面的符纸早就被水泡烂了,根本无法分辨出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但前世颜苒与苏虞多有交集,自然一眼就认出了这是他的东西。
颜苒看着苏虞,眼中满含失望和怨恨:“苏虞,虽然我很讨厌你,但是我仍然觉得,你至少还是个磊落之人,便是行凶作恶,也堂堂正正,从不背后阴私。”
苏虞听着颜苒的这番不知是褒还是贬的评价,觉得甚为怪异,哭笑不得。
但他还没有想清楚这种违和感来自何处,又听颜苒质问道:“你与我无怨,亦与颜瑶无仇,为什么要买通颜府的下人,给颜瑶投象谷之毒,还嫁祸与我”
在颜苒目光灼灼的威视下,苏虞心虚不已,目光闪躲。
他无法回答,只能保持缄默。
颜苒与苏虞对峙半晌,终是按捺不住心头的怒火,将护身符狠狠的摔到了他的身上,咬牙道:“苏虞,你真当我是傻子,不知道这件事是温承衍授意的”
苏虞大惊,抬眼看向颜苒,却在她的眼中看到了无限的厌恶和嘲讽,顿时胸中一恸。
他下意识的轻喃了一句:“这其中或许有什么误会”
颜苒怒极反笑:“误会象谷出自西域,盛国并不多见,所以普通大夫并不识得,甚至无法察觉它的毒性。也正是因其物稀,所以价格极其昂贵。这样一种并不实用且价值高昂的珍稀药材,除了你苏家的药铺,还有哪家药铺愿意,并有能力和渠道购买呢你告诉我,我误会什么了”
苏虞对颜苒怼的哑口无言,垂首沉默不语。
颜苒冷声道:“我倒是想提醒你一句,温承衍因着不想娶颜瑶,所以便给她投毒,欲取她性命,你与如此冷血之人相交甚深,当心日后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苏虞张了张嘴,想要辩解,却终是什么也没说出来。
颜苒面色如霜,又冷冷的对苏虞道:“替我转告温承衍,我不管他做什么,但既然要做,就做的干净些,别将脏水泼到我的身上”
颜苒已经大致理出了颜瑶中毒事件的来龙去脉。
温承衍无法拒绝盛帝的赐婚,但要他接受已经失去清白的颜瑶,他又心有不甘。
于是他心生毒计,向苏虞讨要了象谷这种可令人死于无形的毒药,并收买萍儿给颜瑶投毒。
这本是个完美的计划,错就错在温承衍太过心急。
想要用象谷杀人于无形,需得每日少量服用,长此以往,方可见效。
可距离婚期还有不到半年的时间,温承衍等不了太久,所以他吩咐萍儿加大了用毒剂量。
这就致使颜瑶在短时间内出现了明显的中毒病症,引人怀疑,最终导致事迹败露。
萍儿许是为了脱罪,也许是为了其他什么原因,于是便擅作主张,将毒药放进了琼华院,想要嫁祸给颜苒。
这当然不是温承衍的初衷,他对颜瑶痛下杀手,就是希望还能与颜苒再续前缘,又怎么会让她受到伤害呢
于是,温承衍一不做二不休,干脆杀了萍儿灭口,帮助颜苒洗脱嫌疑。
这当中自然少不了苏虞这个挚友的帮忙,所以萍儿的袖袋中才会出现苏虞的东西。塔小说.taxiaoshuo.
如今虽然萍儿已死,看似解除了颜苒的危机,可死无对证的后果还有一个她同样也无法证明自己的清白。
颜苒冷冷的看着苏虞,毫不掩饰眼中的恨意。
她恨他助纣为虐,也恨他罔顾人命,还恨他给自己拖了后腿。
颜苒说完这些话,不管苏虞如何反应,转身离去。
苏虞仍愣在原地,颜苒的当头一棒将他打的发懵,一时缓不过来。
“这位颜姑娘,果然是不同凡响啊”
身后响起了一个男子的声音,苏虞这才回过神来,转身道:“二殿下。”
萧遵踱步上前,负手而立,悠然道:“不枉我今日偷偷出府,还真是看了一场好戏。我现在终于能够理解,为何温承衍明知会得罪我,还是趁我不在,赶紧与她定下了婚事。这般冰雪聪明,心思玲珑的姑娘,谁能不心动不过可惜了,温承衍一步行差踏错,这样好的姑娘,他终究是得不到了。”
苏虞听着萧遵的话,他每说一句,他的心就沉下一分。
萧遵毫不掩饰对颜苒的兴趣,意图太过明显。
“殿下,温公子传信说,月末是宸妃娘娘的祭日,您也是时候解除禁足了。”
萧遵心情颇好的点了点头,应道:“嗯。”
苏虞微怔,问道:“殿下,温公子指的可是定国公府的大公子”
萧遵道:“正是,此人文武双全,心思缜密,乃是不可多得的人才。你们同在崇文学馆进学,应当相识吧”
苏虞突然想起,那日在学馆,颜苒当众给温容安送糕点一事。
他们的关系似乎一直很好,温承衍还为此大为嫉妒,甚至针对温容安。
苏虞神思游离,随口道了句:“看来,殿下很信任他。”
萧遵笑道:“是啊,当初我若没有一意孤行,听从了他的建议,不用那白鹿做寿礼,也不会惹恼父皇,无端的受了这几个月的罪。”
萧遵说罢,又看向面色稍显凝重的苏虞,意有所指的说道:“允之啊,我知道你与温承衍私交甚笃。不过,还当以咱们的大业为重啊这姓温的嘛,留下一个听话有用的就够了,你说呢”
苏虞心中一凛,沉默的低下了头。
颜瑶中毒一事,就以萍儿的死亡作为了终结。
颜老爷一来是不相信温氏对颜苒的指控,毕竟没有证据;二来他也不想传出长女毒害次女这种流言蜚语,实在有失颜面。
是以,他十分严厉的斥责了温氏,让她看管好颜瑶,大婚之前不得再出现任何纰漏。
颜苒从前觉得命运不公,同样都是颜家的女儿,她为什么不能像颜瑶那样被宠爱,被娇惯
为此,她羡慕过,也怨恨过。
可是如今看来,她和颜瑶在颜老爷的眼中其实并无区别,不过都是待价而沽的货物罢了,谁也没有比谁好到哪里去。
颜苒觉得心理平衡了的同时,也感到十分悲哀。
“哎,又到秋试了,时间怎么过得这么快呀”
甄蘅的一声哀叹,打断了颜苒的沉思。
颜苒笑道:“秋试结束后,就放冬假了,这么想的话,还觉得不高兴吗”
甄蘅果然很快由悲转喜,又说道:“颜姐姐,我就算了,反正也没有希望夺取魁首。不过,你可要加油我听说,崔静诗最近十分用功,还请了大儒授习。我看她这是憋着劲,想要在秋试中胜过你呢”
提起崔静诗,颜苒突然想起一件事,不禁觉得有些奇怪。
她问道:“崔府不是正和瑞亲王府议亲么,议的如何了”
甄蘅摇了摇头,凑近颜苒神秘的说道:“议亲暂时中止了。”
颜苒叹道:“崔静诗果然有本事,到底是拒了这门婚事。”
甄蘅赶忙道:“不关她的事,是瑞亲王府那边叫停的。而且只是暂时中止,没说这婚事就肯定不成了。”
颜苒更加奇怪:“为什么”
甄蘅也觉得奇怪:“这我就不知道了。”
放眼整个安阳城中,崔静诗的条件已经是贵女中的佼佼者,瑞亲王府不可能对她不满意,必然还有其他的原因。
于是,在崔静诗努力想要赶超颜苒的成绩的时候,颜苒正在四处打听瑞亲王府的秘闻。
好在有温容安的帮忙,颜苒很快就知道了瑞亲王府暂停议亲的真正原因。
她露出一抹阴险的笑容,吩咐道:“把这个消息透露给崔静诗,她知道该怎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