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唁说着,试探着从被窝里伸出一只手来,想要写字。

可他的手刚伸出来不过片刻,就飞快地钻回了被窝。

“罢了,我开张药方子,你来照着抓药。”

李唁有气无力地说道,齐璟便取了笔和纸来,李唁说一句,他写上一句。

开完药方,齐璟便忙不迭地喊了雾津下来。

“通知我们的人,不惜代价,今晚我要见到这里面的所有药材。”

齐璟吩咐下去,便去魏应亡身边守着了。

魏应亡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里她将前世的事又过了一遍。

她穿着自己绣的歪歪扭扭的嫁衣,坐着租来的小破轿子从客栈出发,没有吹鼓手,也没有热热闹闹的迎亲场面,有的只是一个简简单单南贴了喜字的狭小院落。

姚顺意穿着一身红衣站在门口迎着魏应亡。

梦里魏应亡拼命想要拦住从前的自己,告诉她不要嫁,不要嫁,可无论魏应亡如何嘶喊,她都听不到任何声音。

魏应亡想要跑到从前的自己面前,手脚却像是被牢牢捆住一般,一丝一毫都动弹不得。

甚至连动动手指,都做不到。

眼看着从前的自己喜滋滋地迈过火盆,准备进门,魏应亡急得声嘶力竭,可眼前却是一黑。

再一眨眼,她便发现自己回到了那个狭小的柴房

而此时,太子和华阴公主,姚顺意,正站在自己面前,姚顺意将那把刀递给太子。

魏应亡的瞳孔骤然收缩,她惊恐地望向自己的肚子。

那里,有一个鲜活的小生命正等待着出生。

而太子,姚顺意正拿着刀走过来

“不”

魏应亡几近绝望地嘶吼道,可没有任何作用,她的孩子

再次被人活生生剖了出来,惨死在自己面前。

眼泪如决堤的江水,狂涌而出,混合着身上的血水,化为一滩污浊。

“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魏应亡拼命吼叫着,不要命地挣扎着,眼中迸发着毁天灭地的恨意

却丝毫动弹不得。

那种灭顶一般的绝望再次袭来,魏应亡像是窒息一般,只身走在一片无边无尽的黑暗中。

她不知道要走多久,也不知道这条路通到哪里,她只是不住地走着,走着

忽然一点星火出现在面前。

“魏应亡”

一个熟悉的男声唤道。

他的声音低沉而磁性,带着令人安心的力量,不住地出现在魏应亡的耳畔。

接着,他身边的那一点灯火渐渐更亮了,变成了一根火把,照亮了他的面容。

是齐璟。

他仿佛也注意到了自己正在看他,便转过身来对着自己略略勾了勾唇角,算是笑容。

看着齐璟的脸,魏应亡的意识猛然回笼,顷刻间她回想起了借尸还魂之后的所有事情。

原来刚刚梦到的那些,都已是上辈子的事了。求魔.qiumo.

这辈子的魏应亡,不会再任人宰割

魏应亡猛地闭上眼,再睁开时,就意识到自己躺在齐璟的荒宅里。

她能清楚地听见齐璟在对自己说话,清楚地感觉到齐璟紧紧地握着自己的手,清楚地感受到齐璟的惶恐、紧张与无措。

但她无法睁开眼,无法发出半点声音,无法做出任何回应。

她只能静静地感知着。

齐璟的大手很温暖,手心里沁了薄薄的汗,他的目光十分专注而关切,直勾勾地望着自己。

“我不会让你死的。这天下的任何人都可以死,但唯独你不能。”

齐璟捏着魏应亡的手,紧张地自言自语起来。

“那天在魏夏懮老前辈的坟前,我说了我娘的事情,我其实只是在骗你去找太子,去参加血羽卫的试炼。如果你成功了,你便有资格成为我的属下。”

齐璟说到这里,忽然停顿了片刻。

魏应亡便束起耳朵,好奇地等着下文。

过了许久之后,齐璟的声音变得更温柔了一些。

“我没想到你会对我说那样的话,这么多年我也听过许多话,像正在给你熬药的白胡子老头,他也活了七十多年了,按说什么都看明白了,却也没有说出那样的话。”

齐璟说到这里,又顿了顿,他的手轻轻摩挲着魏应亡的手心,轻轻地,像小猫挠痒痒一般,温柔又熨帖。

“你说,不是我的错。”

“那一刻我忽然觉得自己从多年的枷锁中解脱了出来,我有些好奇地看着你,突然觉得你是如此特别又如此陌生的一个女子,世间似乎再没有如你这般的人。”

齐璟沉声道,拿起帕子为魏应亡擦了擦额头沁出的细小汗珠。

他的动作是那么轻柔,仿佛在擦蝉翼般轻薄的东西,小心翼翼,不敢惊动。

魏应亡的心口涌上一股说不出的滋味,直到齐璟说出下面那句话,她也跟着恍然明白过来。

“那时候我还不知道自己对你是什么态度,直到许久之后,当我听说你有危险,又怕又急,那一刻,我恍然明白过来。”

“原来我早就爱上你了,就在那片乱葬岗,那个没有星和月的夜晚。从那以后,你便是我的星和月。”

齐璟说完,深深地低着头,凝望着魏应亡的面容。

她的半张脸都被黑色的胎记所盖住,显得那么突兀而丑陋,可齐璟看着她的眸光却是前所未有的温柔。

而他不知道的是,此时此刻的魏应亡将一切都听了进去,也恍然就明白了自己的心事。

从前魏应亡碰到齐璟就想起姚顺意和那些绝望的过去,不是因为害怕齐璟,而恰恰是因为她动情了。

因为动情,才会恐惧,才会联想到从前痴心错付的种种绝望。

魏应亡有些失落地感受着齐璟温柔的手,在心里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情不由已,就算她再怎么防备,这份心思也还是悄悄地生根发芽了。

三天后。

魏应亡喝了白胡子老头制出来的解药,终于能够睁开眼了。

齐璟大喜过望,连李唁都被呼喝邪抱了过来。

“你受苦了。”

魏应亡虚弱地对李唁说道,后者眼含热泪,唇角却噙着笑容。

“不苦。”

李唁摇摇头,一直提着的心终于放了下去。

一阵强过一阵的疲倦席卷上来,李唁的头昏昏沉沉的垂了下去。

“李唁,李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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