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应亡喝完药,大夫就推门进来,递给魏应亡一颗梅子。

魏应亡咬了一口,梅子甜津津的,正好抵消嘴里的苦味。

“多谢。”她笑得眉眼弯弯,很是开心。

齐璟眸光薄凉,瞥了眼大夫。

“你擅自把人带来,不引荐一下”

魏应亡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她有点犯难了。

不是魏应亡不想引荐,实在是她也不知道大夫叫什么。而且齐璟那眼神实在是锋利,叫人止不住后背发凉。

“我叫李唁,李唐的李,吊唁的唁。”

就在魏应亡还在纠结怎么说的时候,大夫已经自报了家门。

“齐璟。”

齐璟冷冷道,唇角噙着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看似漫不经心,却又让人不敢造次。

“不管你从前是谁,今后又有何打算。今日进了这个门,你若是有半点祸心,我定要你蚀骨穿心而死。”

这话说得过于冷冽了。

魏应亡心中有点不舒服,但李唁却并不生气,还十分淡然地点了点头。

“寄人篱下,自然要守本分。”

“更要知进退。”齐璟冷冷补充了一句,李唁就十分听话的起身告退了。

屋里只剩下魏应亡和齐璟。

齐璟摇着纸扇,冷眸中凝着几分戏谑,笑望着魏应亡。

“难为你煞费苦心,留了徐旷一命,倒是叫齐某多了个钱袋子。”

说话间,齐璟的俊颜骤然逼近,他纤长的睫毛轻扫,几乎要划过魏应亡的脸颊。

魏应亡心中大惊,这才意识到齐璟在派自己去杀富商的时候,还找了个人专门监视自己

不然她的那点小动作怎么会被他识破,还这么快就被知道了

所以齐璟在大门前反复盘问自己富商死了没有,并不是他真的想知道答案,而是在等自己说实话

想明白其中的关窍,魏应亡有些歉疚地对齐璟笑笑,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齐璟显然也不想在这件事上与魏应亡多纠缠,干脆主动转移了话题。

“你可知道李唁到底是谁”

魏应亡摇摇头,她一早猜到李唁身世不凡,但对方到底是谁,对她来说并没有任何影响。

“李唁,就是李唁。”魏应亡眸光清明,平静地望着齐璟。

男人嗤笑一声,冷眸锁在魏应亡的身上,带着几分怜悯。

“李唁手上的人命,比你一辈子能杀的人还要多。”

齐璟随意地为魏应亡打开锁拷,接着说道。

“十年前,一个少年为了自己活命,甘愿让全城的人都去死。腥风血雨,尸山血海,今日的李唁是踏着别人的累累白骨活出来的。”

齐璟一边说着,一边替魏应亡掖好被角,又将外衣脱下,充作枕头垫在魏应亡的头下。

男人冷清的眸子打量着魏应亡,带着几分戏谑之意。

“现在,你还愿意豁出性命去护着他吗”

魏应亡眉眼低垂,挡住了所有情绪。

“这么说我豁出性命,却救了一个杀人魔王”

魏应亡的声音很低,但若是用心去听,也能够听得清楚。

“正是。”

屋内的齐璟点点头,朗盛说道。屋外偷听的李唁身形一僵,心口似乎被什么猛地攥住,快要无法呼吸。

李唁强迫着自己拔腿,转身要走,可魏应亡却再一次开口。

“那天夜里,我满身的伤,又没有银子看病,只能赖在一个个药店门前,希望有大夫能大发善心救救我。但我躺到血都要流干了,也没有人理。”

“李唁是唯一一个愿意给我开门看病的人。我还偷走了他的药箱。”

魏应亡说到这里,抬眸看着齐璟。

“那药箱也救了你。”

齐璟闻言微怔,屋外的李唁却觉得胸口的大石头瞬间落了地,正要高兴,谁知魏应亡又开口了。

“所以不管他以前做过什么,他救了我是事实,我今日也救了他,从此两不相欠。”

齐璟默默点头,屋外的李唁却又像是骤然失去了什么,苦笑一声,黯然离开。

“那郑二敢呢”齐璟突然问道。

魏应亡一愣,猛然想起郑二敢还被扔在大街上,匆忙起身要去找人,却被齐璟按住。

“这会儿早就被亲兵抓住灭口了。”

齐璟随口说道,装作满不在乎,却暗中留意着魏应亡的反应。

小姑娘的眸光有片刻的空洞,接着就只是点点头,翻了个身。

“我要睡了。”

说话瓮声瓮气的,看来鼻头已经开始发酸了。

“骗你的,人我已经带回来了。”齐璟破天荒地扯了扯嘴角,算是笑了。

魏应亡微微一愣,心头泛上一股酸涩之感来。

郑二敢是她收服的第一个帮手,虽然他有点匪气,但有膀子力气,人也还算直率,她们又是一起在牢里过了命的,就这么死了也怪可惜的。

“多谢。”魏应亡低头,掩去眼眶中的湿润,却还是被声音暴露了情绪。

齐璟眉头微挑,下意识地想要伸手去摸魏应亡的头,却又猛然顿住。

自己这是干什么全球小说.qqzkw.

“你好生休息,我走了。”齐璟冷声道,起身准备离开,却被魏应亡拽住了衣袖。

“为什么救我”魏应亡踌躇了许久,还是在齐璟离开前问了出来。

齐璟要杀自己,是因为富商没死,这点魏应亡已经很清楚了。可齐璟为什么又来救自己,她实在想不明白。

男人脚步微顿,坚如磐石的心底也泛起一丝涟漪。

他不会告诉魏应亡,是因为自己年幼时没有她这般的勇气,能够豁出一切去救人。

齐璟的眸光再次变得冷冽,端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架子来。

“我只是饶你一命。”

“你在回避我的问题,心虚了”魏应亡直指要害。

“我有什么可心虚的不是要做我的盟友吗死了怎么做”齐璟一连三个反问,问得魏应亡眼冒金光。

“那你同意结盟了”

“笑话,我堂堂四皇子,为何要与一个什么都没有的深闺女子结盟”

“那要怎样才能结盟”魏应亡不懂就问。

齐璟回眸看着魏应亡,心道她还真敢问。

若是往日,他定然会嘲笑魏应亡自不量力,可不知为何,此刻他眼前却总是闪过她瘦小的身躯扛起门口石狮子的情景。

如果是她,或许可以期待一下

齐璟略一思索,有了答案。

“等你能接管平阳侯府的时候,再来跟我谈结盟吧。”

“好一言为定”

魏应亡朗声道,齐璟却没理她,径直走了出去。

第二天。

魏应亡醒来后发现桌子上多了一枚簇新的簪子。她轻轻拨弄了一下上面的珍珠,果然又探出带着毒液的刺来。

显然是齐璟送过来的。

魏应亡微微一笑,起身收拾了一番,准备重回侯府。

光天化日的,魏应亡也没好意思翻墙,而是走了人迹罕至的西角门,谁知刚一进门就被两个家丁围住了。

“二小姐,老爷有请。”

两个家丁上前一步,规规矩矩地说道,魏应亡心知这一关早晚得过,也就安静地跟着家丁去了大堂。

大堂里只有魏承平和温氏,看来并不打算声张。

“参见父亲母亲。”

魏应亡规规矩矩道,但是没有人搭理她。

她就束手站在原地,等着他们开口。

“逆女,你知不知道你现在是逃犯,竟然还敢回府里来”魏承平气得怒骂道。

几日不见,他脸上老态横生,有着说不出的疲惫。

魏应亡有些疑惑,决定静观其变。

“你父亲昨日被那个知县攀缠,今早又联络走动了一番,这才将你的事压下来,没有闹得满城风雨,还不快磕头谢恩”

温氏一副语重心长的样子,将一切原委道来。

魏应亡心下了然。

魏承平眼里根本没有自己这个女儿,多半是怕自己坐牢的事传出去,毁了兰芝的婚事,挡了侯府的前途,这才不得不费劲周旋的。

可饶是如此,魏应亡还是温顺地跪下来,给魏承平磕了三个头。

“孩儿多谢爹爹的大恩大德。”

该走的过场,还是要走。

“不必。”

魏承平冷冰冰地说道,连看魏应亡一眼都懒得看,只是抬手打发她退下。

“你且去梳洗一下,一会儿叫家丁将你送到知县府上,你将这砍人、逃狱的罪过赎清了再回来孝敬父母吧。”

温氏笑得温和,说着说着眼里又转了泪,颇有些依依不舍的架势。

她弯下腰,伸手去搀扶魏应亡,后者却没有动。

“据我所知,逃狱最少要坐五年牢。父亲母亲的意思,是要我平白去里面熬五年吗”

五年,一个女子一生最好的年华,就尽数葬送在那暗无天日的牢狱之中了。

魏应亡的眸子沉了沉。

“能保住你的名声已是天大的幸事,坐五年牢算什么你个逆女,不知感恩也就罢了,竟然敢质疑为父”

名声,名声,开口闭口都是名声。

为了侯府的名声,要将刚刚死里逃生的女儿重新送去大牢,面对刺客的暗杀,歹人的强、暴,蹉跎五年时间,竟然还要人感恩

天底下哪有这样的父亲

“我没有逃狱,当时的情况下,我如果不跑,现在早已成了刺客的刀下亡魂,哪里还能活着再见到父亲母亲。”

魏应亡压下情绪,平静地辩白道。

“那你为什么不去死”

魏承平怒极,竟将这样的话都宣之于口了。

说完之后,他也意识到自己失言了,可他却并不想将自己的话收回,左右不过是个没用的庶女,想要捏扁揉圆还不是一句话的事

魏承平也懒得装了,直接狠狠一巴掌打过去,将这几日的怒气尽数发泄在魏应亡身上。

“你要是死在牢里多好死在牢里,就没有人知道你是侯府的二小姐,你的心狠手辣不会连累到兰姐的婚事,更不会威胁到我”

“呸”

魏承平一口吐沫淬在地上,手指着大牢的方向,气得面色通红,青筋毕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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