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夜,魏应亡住进了漱玉阁,那是侯府最好的客房。

桌椅皆取材于上等的红曲木,由能工巧匠精心雕琢而成。上刻松山寿石,福禄寿喜各色图案,架子上更是摆放着各种珍玩玉石,墙上挂着名家字画。贵气逼人之余,更添一丝清幽雅致。

魏应亡从没睡过那么柔软的床,层层叠叠铺了五层软垫,人躺上去,如入云端。

真是奢靡。

魏应亡的唇角勾起一丝冷笑,静静等着王嬷嬷和红影前来服侍。可来的却是一副意想不到的面孔。

魏梅沁的丫鬟萍儿。

赵姨娘被打死,魏梅沁被关在柴房之后,萍儿就没了去处,魏应亡也没特别留意过。

不想今天却到这儿来了。

萍儿不过十二三的年纪,扎着两个小辫,穿着一身天水蓝的衣裳,笑得喜气洋洋的。

“二小姐,老爷叫我来服侍您我会讲故事,会踢毽子,还会画糖人,您就让我待在你身边吧,我可有意思了”

萍儿絮絮叨叨说个没完,浑身都洋溢着热情,跟从前那个默默无闻的她判若两人。

倒是很像红影。

只是一双看似热情的眼睛里满是不合时宜的算计,萍儿自以为掩饰的很好,其实早已被人看穿。

魏应亡也不急着点破,反而拍了拍身边的床铺。

“坐吧。”

“哎”萍儿大喜,迈步就要往前,复又觉得不对,犹豫地望着魏应亡。

“这您是主子,我是奴婢,我怎么能坐您的床呢”

“无妨,陪我说说话罢。”

魏应亡扶额,露出几分疲惫的样子,萍儿立刻上前给魏应亡按起头来。

手劲力道适中,按压得当,倒是有几分过人之处。

魏应亡慢慢放松下来,有一搭没一搭地和萍儿聊着。

“对了,说起这杏仁酥,府里做的最好的就是红影了。那个丫头平素最喜欢去小厨房鼓捣些吃食,也是有些天分,手艺很是不错呢”

萍儿见时机差不多了,装作不经意地将话题扯向红影。一张粉嘟嘟的小脸上还挂着陷入回忆的笑容,很甜美。

可惜都是装出来的。

魏应亡的心不住地向下沉着。

红影一定是出事了。

萍儿今晚到这里来,还故意装扮得跟红影如此相像,就是为了勾起魏应亡对红影的那点情分。

魏应亡又怎么好辜负她和她背后之人的苦心呢

“经你这么一提,我倒是想起来了。红影告假了吗怎么不在府上”

“这”

萍儿忽然惊慌地捂住嘴,做出一副失言的样子来。她的眼神不安地躲闪着,不敢直视魏应亡。

“红影到底怎么了”

魏应亡声音上扬,隐隐透出几分怒气来。一双森寒的眸缓缓抬起,盯了那萍儿一眼,后者就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二小姐饶命不是奴婢不肯跟您说实话,实在是是夫人说了,此事绝不能对您提起半句,不然就把我们活埋了”

萍儿哽咽着说道,眼泪扑簌簌地往下淌。

“二小姐您就当什么都没听见,饶了奴婢这一次吧”萍儿膝行上前,扑在魏应亡的脚面,不住地求饶。

魏应亡不动声色,眸光冷冷审视着萍儿,食指却悠闲地敲击着桌面。

“不想说的话,就去和绿意作伴吧。”

绿意已经死了,尸体在井水里泡了一整夜,人都浮肿了。无忧u.

萍儿“哇”的一下,吓得跌倒在地上,双目惊恐地望着魏应亡,身体颤抖着想要后退,手脚却发软不听使唤。

魏应亡懒懒得端起茶杯,掷在萍儿的脸侧,茶水飞溅,泼了萍儿满脸。

“红影在哪”

“红影和王嬷嬷被歹人抓走了那些人留下一张纸条,就在老爷的书房里”

萍儿一股脑将所有信息都说了出来,说完之后眼圈通红,惴惴不安地望着魏应亡。

“今日之事,不许和任何人提起。不然不只是你要死,所有知道的人都得死。”

魏应亡冷眸如刀,威胁的话说得十分顺口。

“奴婢,奴婢知道了。”

萍儿忙不迭得点头,“奴婢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没说过。”

“滚吧。”

得了魏应亡的“赦免”,萍儿连滚带爬地跑出漱玉院,可刚出院门,她脸上的惶恐尽数消失,反而轻蔑一笑。

这个魏应亡,死期就要到了,还敢在自己头上作威作福,哼

到时候自己要用刀狠狠划伤她的鬼脸,再用滚热的茶水烫她萍儿抬手抹掉自己脸上的水珠,恶狠狠地想到。

萍儿一直暗暗守在院门口,直到望见魏应亡急匆匆往书房方向奔去,这才一路狂奔进温氏的屋子。

“夫人,得手了”

萍儿气还没喘匀,就迫不及待地汇报道。

温氏正拿着剪子在侍弄花草,听到萍儿的话后微微颔首,将一株盛绽的芍药齐齐剪断。

魏应亡啊魏应亡,你杀了满院的人又如何,阎王要你三更死,不会留人到五更。

我既然大费周章给你设下这个局,今日就破回例,亲自送你上路吧。

温氏心情颇好地拿着那朵花在鼻尖轻轻嗅了嗅,随手扔到地上。

“走,瞧瞧去。”

温氏起身,一脚踏在那芍药花上。

与此同时。

魏应亡并没有去书房,而是慢悠悠地走回自己的院落,一路仔细检查着。

一块松动的石砖下面藏着一个小巧玲珑的盒子。

那盒子精巧绝伦,更是用了罕见的七星连珠锁,必须要将七个机关同时打开,方能得到里面的东西。

魏应亡将盒子在鼻端凑近了些,果然闻到了一股火油的味道。

也就是说,如果有一个步骤按错了,盒子里面的东西就会自动烧毁。

能用这种盒子装着的,势必是关乎身家性命的东西。

魏应亡回想了一下八九岁时师傅教过自己的手法,当即手指翻飞,不过片刻,就将盒子打开了。

里面是一封密信。

魏应亡草草看过之后,又将信原封不动地放好,关上盒子,将机关一一复位。

这样外人绝对看不出盒子被打开过。

她换了一身轻便的衣服,从屋顶去了一趟温氏的屋子,确定里面没有人之后,这才慢悠悠地朝着书房走去。

书房里灯火通明,魏承平面色灰败地瘫坐在太师椅上,浑身被冷汗湿透,整个人魂不守舍的。

温氏站在一边,体贴地为他擦着汗,温声软语说着什么。

“对就是她这个逆女今天我非扒了她的皮”

魏承平猛地起身,拔起墙上的剑就冲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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