湿漉漉宛若落汤鸡的两人顶着不明所以的其他路人们看待行为艺术家的眼神中迅速钻进了一辆路过的空计程车,岸边露伴嚷嚷着用法语报了个酒店名字——听起来就价格昂贵的那种四星级以上的酒店——地中海发型的司机大叔就一脚油门地飙车而去了。

到了酒店后他们各自开了一间房,然后也没多说什么废话就各自钻回房间里去洗澡换衣服了。

这里倒不至于出现什么“酒店只剩下最后一间房所以只好两人一起住”的超狗血片段,一来是这会儿还是大白天,酒店不可能缺客房,二来是……这里可是巴黎诶!谁听说过巴黎所有酒店会集体爆棚到没有多余房间的?

其实伊吹光和来之前也随手在网上订了一间评分不错的老房子民宿客栈,但是岸边露伴才不管她怎么申辩呢,房卡直接塞进她手里并且跟她说:你爱住不住,反正你的那份钱我也花了……总而言之就是非常霸道。

但仿生人完全没法拒绝别人为自己强行花钱的行为!

因此她只好勉为其难地在这间接待过诸多要员政客、国际明星、各大富豪的超奢华大酒店下榻了。

等她洗完澡出来的时候都已经是中午了,伊吹光和先是打了个电话给远在日本的亲友们报了个平安落地的信息(其实趴在她影子里头的RUA如今可以同时在世界两头做实时转播),不知为何,接电话的人是阿狗。

于是仿生人就很严肃地跟这头只会喵喵叫的金毛小猫咪聊了半天,最后心满意足地挂断了电话。

【话说回来,阿狗都在说什么啊……听不懂。】

她拿起手机看看时间,又到了中午吃饭的时候,因此想问岸边露伴要不要去吃饭。结果看见了一条未读信息。

——原来漫画家早就料到这个憨批干饭人成天就知道吃东西和发憨,提前发信息给她让她别打扰自己补眠倒时差。

“好吧。”伊吹光和也不沮丧,直接用核心连上酒店网络开始搜索起附近餐厅来,“我自己去吃。”

下午,伊吹光和跑去附近二手市场的古董书店,试图寻找出记载有当年的河道地图与现在的进行对比,从而进行对“圣心”遗落地点的勘测。

可惜,店主说店里没有那种专门的地图书,因此仿生人也不失望,挑了几本自己觉得有趣的羊皮卷古书就走了。

重新回到酒店以后,伊吹继续思考着自己的寻宝活动,突然觉得——答案不就在自己身旁吗?

于是她连忙解开胳膊上的裹尸布,唤醒了康苏斯。

事实上,如今康苏斯的主要意识在网上冲浪,相当于是最常用的“大号”,而留在裹尸布神器上的是一缕分神,类似于沉睡状态的“小号”。不过不管是哪个账号,都能迅速找到智慧之神本人。

“哦……法兰西,我很多年没来过这片土地了。”康苏斯抱着双臂漂浮在半空中,满脸唏嘘地看着客房的窗外,远处的巴黎铁塔十分醒目,“好吧,伊吹小铁球,叫我出来是做什么呢?”

伊吹小铁球也不跟他客气:“您能查到‘圣心’的具体位置吗?”

“那你可找对人了!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先前与让娜(贞德)并肩作战时我曾经记录过‘圣心’的波纹频次。如今已经给你输入进裹尸布里了。接下来你只要戴着裹尸布沿着塞纳河段行走,五公里内它会有所反应,越靠近目标,这块布就会越热。”

虽说塞纳河全长780千米,但当初的“审判贞德”仪式是在巴黎举行的,骨灰也是在这座城市倒下的。意思就是说……伊吹光和只要从巴黎往南部的下游方向走,开个车,迟早有一天就会找到“圣心”!

能够得到这样的明确指示已经让仿生人很是满足了,因此她打算今晚就去夜游塞纳河畔!

此时门铃响了,伊吹光和跑去开门,发现是已经睡够了重新爬起来的岸边露伴——他穿着自家带来的深色睡袍,绿色的头发懒懒散散地垂落下来,看起来与平时那副精致色气的帅哥样又是另外一种风味。

【今天的露伴老师连睡袍衣襟都没有扣好。】仿生人有点担心对方在酒店的空调里着凉。

“喂。”不知道她在想什么的岸边露伴犹犹豫豫地说,“你明天白天……有事吗?”

“还好,怎么了?”

“想不想去卢浮宫内部看看?”漫画家这回说话的语气总算变得正常不少,“我已经跟美术馆那边联系上了,正在核实参观名单。如果你也想去转转的话,我就把你的名字作为助手报过去了。”

“可以啊。”仿生人很痛快地答应了,“给露伴老师当助手那是我的荣幸。”

见她立刻答应,睡眼惺忪的岸边露伴似乎心情好了许多,又交代了几句明天的注意事项后就回屋去了。

等把门关上后,满身金光的老大爷康苏斯从她背后探头探脑,一副过来人的表情:“是他吗?”

“什么?”伊吹反问道。

“不是他的话,你为什么笑得那么开心?”

“能免费去卢浮宫一日游,我为什么不开心?”伊吹光和好生奇怪地说道。

康苏斯:“……”

【这个铁球里是不是缺了点什么正常的程序?】

抵达巴黎的第一天晚上,伊吹光和偷了个附近混混的机车,绕着河道跑了一晚上。

没找到“圣心”。

就很困。

翌日早晨。

在前往卢浮宫的车上,岸边露伴向她讲述了自己为何会专程来这里一趟的真实原因。

“伊吹,你听过【世界上最黑暗的一幅画】吗?”

“没有,那是什么?”

岸边露伴今天似乎有些心事重重,意识到自己说了一些难以理解的话后连忙解释:“啊,抱歉,我刚才的表述可能有点问题……是那种只要光线存在就不能用眼睛捕捉到的黑暗。”

仿生人:???

她努力地想象了半天,也想不出劳什子的“会吸光的黑”——话说这是什么甲方代表提出来的作画要求吗。

因此她说了个很科学的玩意儿:“黑洞?”

“不。你在想什么呢……”岸边露伴很无语地给她解释,“事实上,我17岁时遇到了一个……嗯,一个挺特别的朋友。关于这幅画的故事就是她告诉我的。”

“哦……初恋?”伊吹光和冷不丁地打出暴击。

“你、你在说什么啊笨蛋!”

“我刚刚说出那个词时你的心跳无法抑制地加速了好几秒,露伴老师。”伊吹光和毫不留情地指出他的问题,“你有喜欢过什么人也很正常吧。毕竟露伴老师是好人,长得又很好看,被别的女孩子喜欢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我该谢谢你如此夸我吗?”露伴低沉地说。

仿生人想了一秒钟,接下来的语气里有点连她自己都没察觉的酸意:“不客气。”

“……”

岸边露伴倍感无语地盯着她,最后颓废地揉了揉脸,像是拿她毫无办法,只好硬着头皮跳过这个微妙的话题继续讲下去:“那副黑暗的画作据说是江户时期的一位名为‘山村仁左卫门’的画家,用了一种千年古树的自然颜料绘制而成。只是因为他私下砍伐了那棵古树,触怒了当时的地方领主,因此被处刑而死。生前一腔怨气全部寄托在画作中,画作却被藏在一个安全的地方流传给后辈。”

说到这里,岸边露伴停顿了几秒给她消化思考的时间,方才神情严肃地继续说道,“这几年里,我通过种种渠道打听道这幅画就藏在卢浮宫下属的一个仓库里……”

卢浮宫派来接待他们的是一位打扮时尚的职业女性,是卢浮宫出版部门的日语翻译野口小姐(虽然两个客人实际上都用不上翻译),她手里拿着两个贵宾参观牌,一人一个地发给他们。

梳着时髦发型的野口小姐对着两位祖国而来的客人主动伸手,“您好,岸边先生,伊吹小姐,感谢二位不辞辛苦地远道而来。”

“同感……荣幸。”岸边露伴礼节性地口头回应道,两人手掌一触即分。

“不辛苦。”伊吹光和耿直地回答,野口小姐听到她这句话差点直接松手。

漫画家的表情也憋了一下,开始思考起今天带伊吹光和过来玩是不是个错误选择。

接下来野口小姐又礼貌地恭维了漫画家几句话,等两人乖乖地跟着野口女士前往待客室时,伊吹光和沉默了几秒,忍不住极小声问他:“露伴老师,你之前来过卢浮宫?”

岸边露伴似笑非笑地瞥了她一眼:“是啊,我几年前在这里开过个人画展。”

“好厉害!”伊吹光和眨巴着眼睛,很认真地说道。

这不是吹捧,因为她是真的那么想——每个领域都有每个领域的顶峰,作为漫画家能够在如此年轻的时候就在世界最高级别的美术馆之一召开个人画展,那是业界对他绝对实力的认可。

明明因为这件事已经受过很多人吹捧和赞赏的岸边露伴此时依旧笑了起来,看起来有点孩子气的得意但又颇为自豪。

他们来到了接待室,漫画家提出了自己想参观某个作品的想法,野口小姐开始在电脑数据库里搜索。

而无所事事的“临时助手”伊吹光和则像个好奇宝宝似地睁着淡金色的眼瞳,一脸天真无邪地到处东张西望,跟所有头一回进入卢浮宫美术馆出版部门办公室的客人没两样——她在观察和记录这里的监控与防御体系,尝试着不动声色地破解它们。

【万一哪天需要进来偷《蒙娜丽莎的微笑》的话,也许用得上呢。】

对吧,世事难料啊。

“请再说一遍那位画家的名字?”野口小姐盯着电脑屏幕。

“山村仁左卫门。”岸边露伴立刻回答,“但我也不太确定……其实这幅画是否真的在卢浮宫,我也不是很确定,所以今天来是想确认一下。”

野口小姐忽然说:“是的,它在这。名为《月下》,是我们20多年前从日本收集得到的画作,它就在储藏室里,不过从未被展出过。”

听闻此言,仿生人感觉岸边露伴碧绿色的眼睛猛地亮了一下,整个人凑过去看屏幕,非常迫不及待地说什么“请让我看看”之类的话。

虽然她也能凑过去看热闹,但是伊吹光和不想这样做——骇客能力几乎可以让她的视野与电脑同步进行。

【而且……这幅画是跟他的初恋有关吧?】

【我今天到底是来凑什么热闹……早知道就继续去找“圣心”了……】

伊吹光和有点情绪低落地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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