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人河六四是认识的,正是当日指挥银甲近卫帮助河六四击杀魏乾的那个副将。只见他径直走到了赵兑身前,深施一礼,看面色似是有话要说。赵兑酒意半酣,见到他走来,眯着眼问道:“章用,你来做甚”此时的章用,已经顶替了程睢的空缺,升任为银甲近卫营督军校尉。听赵兑发问,章用施礼,压低了声音回道:“禀将军,重甲营在城外拦下一名细作,声称是福星将军部下重甲营前来禀报,末将代传”“哦”赵兑瞥了一眼福星,问道:“此人从何而来”“京都”章用回道。福星闻听,直接站起身来,深深的看向赵兑。赵兑冲福星微微点了点头,福星立刻和章用一起下去了。河六四一直看着几人的对话,见福星急匆匆的走了下去,心中一阵疑惑。不过毕竟自己不是军营中人,也不便发问。看了看酒宴上的人,河六四却没看到吉利的身影,于是问道:“府君,为何不见中郎将”“壶州府有紧急军情,孤派他去壶州了”赵兑笑着回道。河六四一怔,下午还在府中,竟然这么紧急的去了壶州府,河六四一阵不解。“不知是何军情,莫非是与大日圣佛教有关”河六四问道。赵兑酒意浓重,也没想太多,直接说道:“壶州府府君丁异,为孤筹备粮草军马,此事非同小可,要时常鞭策呀”河六四闻听,又是一愣。丁异之名,他是有印象的,没想到投奔了赵兑之后,能官军一州府君。可令河六四更加没有想到的是,既然能够将如此重要的事情委任给丁异,却又充斥着满满的防备和戒心,这让河六四十分不舒服。没过多久,福星兴冲冲的赶了回来,直接冲到赵兑身旁,附耳说了几句。赵兑听完,也是面色一喜,想了想之后,挥手让福星退了下去。而后,赵兑拿起酒杯起身,朗声说道:“诸君今日之宴,贺的,是孤劫后余生贺的,是孤向陛下之进言,惹恼了那些祸乱朝纲的贼人孤今日就借此酒宴,预祝我军,一战功成”众人齐呼:“一战功成一战功成”赵兑的话,将酒宴推向了,繁华的南宇城夜空中,升起无数的烟花,像是在庆祝淮南军荡平了天下。之后,赵兑便早早退了酒宴,和福星回到府院深处,不知要密谋些什么。河六四看着赵兑离去时,脸上那写满了的兴奋,心中忍不住一阵好奇。于是,河六四假借不胜酒力,装作醉醺醺的样子,被人抬进了卧房。等到所有人离去之后,河六四翻身下榻,轻轻的走出房门,借着夜色跳上屋顶,掠向了赵兑府院深处。府院之中,到处都是银盔银甲的银甲近卫,河六四悄无声息的在房顶到处飞跃,寻找着赵兑的所在。很快,河六四看到书房门外,站着几十个银甲近卫,心想赵兑一定就在其中。轻盈的落到了书房房顶之后,河六四小心翼翼的解开一片瓦。果不其然,赵兑就在这个书房之中,正拿着一封信细细的读者。河六四自上而下看去,根本就看不清信上那密密麻麻的字迹,转眼一望,竟是看到了放在桌上的信封。仔细一看,河六四暗暗念道:“李渤季好熟悉的名字”猜不透信中内容,河六四便继续趴在房顶观察着书房内的一举一动。片刻之后,赵兑读完了信,大笑着将信拍在了桌子上。“主公,可是有喜事”福星憨憨的问道。“哈哈哈哈哈李渤季这个老匹夫非要让南宫炤寒了心,才想到孤”赵兑笑道。“那这个老匹夫是归顺主公了”福星也是喜上眉梢。赵兑闻听,面色微微阴沉了下来,微笑着说道:“哪有那么简单他此信言明,只是要与孤合作,肃朝堂,清君侧等到孤扫清奸佞,他会替孤,求一个藩王之号哼,这个老东西,至死也不想叛了南宫炤的天下”“他想的倒是妙,谁稀罕那区区藩王等我们把这乱世平定,还不是我们自己说了算的南宫哲贵为济王,为何要反不还是因为朝廷削番太过自古功臣无善终,届时我们若交了兵权,还不叫那昏庸的皇帝折腾死”福星愤恨的说道。赵兑浅笑着看着桌子上的信,对福星的话不置可否。“主公,这老匹夫摆明了是要利用主公平定乱世,他在朝中无力左右皇帝心思,若主公日后真的封王拜相,李渤季根本保不了主公啊”福星担忧的说道。赵兑闻言,抬起头看了看福星,嗤笑道:“呵呵呵,有长进,知道渊图远算了”福星憨厚的挠了挠头,傻笑了几声。“如今孤虽是封疆大吏,骠骑将军,手握精兵强将,可在朝中却是孤立无援呐若想成就大业,必要深入朝堂”赵兑淡淡的说道。“主公的意思是...”福星问道。赵兑拿起李渤季的信看了看,然后放在烛火上点燃,扔在了地上。望着被火焰吞噬的信,赵兑有些无奈的说道:“罢了,就先随了这老匹夫的意吧”火焰渐渐变大,映射在赵兑的眼中,好像是赵兑心中的火一般。等到信被烧成灰烬,赵兑厉声说道:“传令全军加紧操练,三个月后,孤要征讨江华府”福星闻听,先是一愣,而后说道:“主公,不是还有五个月才到一年之期吗此时江华府有近三十万百姓流离失所,沦为难民。公孙军师原本是想在下个月暗中派人转移这些难民,以免他们被战火殃及若三个月后直接发兵,恐无辜百姓尸横遍野呀”赵兑闻听,淡淡的说道:“兵贵神速,如今所有人都在等这一年之期,孤偏不让他们摸清孤的脉门去吧”“可是”福星脸上一阵犹豫,最后还是说道:“可是那些百姓...”赵兑抬起头来,眼中显出凶厉之色,斥道:“妇人之仁江华叛军多是骑军,战力强劲天下闻名这些难民就是孤二十万大军的屏障若是撤了去,江华军那八万骑军,岂不是要将孤的大军冲个七零八落”“主公是要用那些难民做挡箭牌,逼近江华府那江华叛军定会以箭矢射杀平民,杀出骑军冲锋之路的”福星瞪着眼说道。“你当孤的屯骑越骑,虎贲射声诸营,是摆设吗”赵兑厉声反问道,“等他们杀出冲锋路途,孤的骑军战车,早就蜂拥而上了届时步兵压上,江华军再能战,也无力回天”“主公”福星直接跪倒在地,痛声说道:“福星之言,是说那几十万无辜百姓啊主公平叛是为天下苍生,而今为何要使无辜枉死”“放肆你竟敢喝斥孤”赵兑冷冷的喝道,福星的头低的更深了。赵兑看着跪伏在地的福星,叹了口气。他对福星极为宠爱,赵兑麾下强将如云,没有人敢冒犯赵兑,就连最信任的吉利都不敢顶撞,只有福星有这个胆子,而且还不会受到什么惩罚。而且这一次福星顶撞他,也是为了赵兑着想。如今赵兑已经有了改朝换代的雄心,那么这几十万流离失所的百姓,其实全都是他赵兑今后的子民赵兑知道福星是在为他着想,所以他根本就没发怒。“起来吧”赵兑假怒的说道。福星站起身来,脸上满是不服气。赵兑叹了口气,像是教训胞弟一般,苦口婆心的说道:“李渤季肯与孤合作,孤在朝中便有了一座明灯,诸事皆能方便顺遂只是这老匹夫对孤并非死心塌地,他有一外侄被困在江华府,孤雷霆用兵,一举击溃江华叛军,他李渤季于公于私,都会心怀感激的你二人自二十年前便常伴孤之左右,如今孤的境地,别人不知,难道你还不知吗帝王猜忌,大臣利用,邪教行刺,叛军严阵以待,就连孤的父亲,都无时无刻的想要孤的性命他们每一个都虎视眈眈的看着孤等着孤犯错只需一错,孤便万劫不复”赵兑越说越激动,到最后站起身来仰天长呼,似是对世间所有的不公发出反抗的咆哮。听到这里,福星的脸上尽是羞愧。赵兑一路行来,历经千辛万苦,其中的酸楚他和吉利是最了解的。“福星知道了,福星绝不会负了主公”福星痛声说道。见福星认错,赵兑宠爱的一笑,说道:“你这莽夫体壮如牛,心肠倒是柔软”福星闻言,脸上又是一阵不忍,有些难过的说道:“那可都是主公的百姓啊”赵兑听闻,走到门口推开门,仰望星光,淡淡的说道:“所幸不是全部的百姓”河六四缓缓的抬起头来,一丝冷汗自额头上滴下,他没有想到自己竟然听到了如此凶险的阴谋。三十万无家可归的百姓,三十万赵兑竟然狠心要将他们当做大军的肉盾,向江华府的叛军推进,等到时机成熟,这些百姓便是弃子,便是连蝼蚁都不如的粪土河六四不禁狠狠的握紧了拳头,甚至右手向着背后的青炎剑摸了去。这一次面见赵兑,河六四对他的印象发生了翻天覆地的改变。赵兑毫不掩饰的表达出,他要改朝换代,他要将这天下易主对于河六四来说,谋逆是从来都没想过的,他骨子里始终是一个追求安定平和生活的普通人。但河六四想了许久,最终还是接受了赵兑的改变。而且还觉得,如果是善于治世的赵兑做了皇帝,或许这天下会有另一番景象,总之绝不会是这样的乱世然后现在,这个口口声声要拯救黎民百姓的盖世英雄,竟然和大日圣佛教的狂徒一样,视无辜百姓之性命如粪土而且比之大日圣佛教有过之而无不及河六四怎能容忍如此大恶之人但是,挣扎了许久,河六四最终还是放弃了。不为别的,就因为赵兑救了自己的父母小弟。河六四不是个知恩不报的人,他已经以身受重伤为代价,救了赵兑一次。而这一次,自己最后也选择了不杀他。如此,河六四觉得自己也算是报恩了。从此以后,他与赵兑互不相欠冷冷的站起身来,河六四飞身掠向了府门,站在高大的府门门厅上,河六四一声响亮的口哨声响彻整个中郎将府邸。哨声响起,府内府外的守卫皆是一惊,纷纷亮出兵器左顾右盼。很快,一声嘹亮的马嘶传来,鹿其冲了出来。高大的身躯直接将厚重的府门撞开,跑了出去。府中的卫兵有些不知所措,他们早就知道这匹马是河六四的,此时见鹿其冲了出去,纷纷上前想要拉住它。然而,河六四直接跳了下来,犹如天神下凡一般,稳稳的骑在了马背上,纵马飞驰而去。府院深处的福星冲出书房,高声叫道:“何事惊慌”很快,章用赶了过来,上前说道:“禀福星将军,河道长纵马冲出府门,绝尘而去”“啊快拦下他呀”福星急忙吼道。“不必了”赵兑的声音从后面传来。福星和章用见赵兑走了出来,急忙施礼。赵兑侧耳听了听府门方向的声音,哼笑了一声,对福星说道:“你不是不忍那三十万难免枉死吗这下有人替你送信去了”福星一愣,没明白赵兑的意思。倒是章用最先反应过来,急忙跪拜:“末将失察”赵兑笑着摆了摆手:“他们天罡教的能耐,岂是你能敌起来吧”福星这时候才恍然大悟,有些不可置信的说道:“难道河道长刚刚在此偷听可是以他的身手,何人能发现其踪迹啊”“呵呵,莽夫”赵兑嗤笑道,“他自打离开卧房,便有人向孤传信悄无声息的出来,必定是来偷听孤说了些什么”“啊”福星又是一愣,“那,莫非他是细作主公既然料到他会来偷听,为何还将这机要之事言说出来”“天罡教不问朝局之事,又与大日圣佛教为敌,他不是细作至于为何让他听到密事,正如你所说,将来那都是孤的子民,孤也不忍他们枉死只是比起这些难民,孤麾下将士的性命更加重要孤宁被世人唾骂,也不愿将士损伤”赵兑掷地有声的说道。众人闻听,心中皆是一阵感动。“所以,孤便有意让他听到,若不出所料,他定会亲赴江华府四处奔走,驱散难民”赵兑带着一丝苦笑说道。“他一人如何驱散三十难民”章用不解的问道。“那就看他的本事了三个月孤率军出征,能驱散多少,他说了算只要没把这三十万难民全部驱散干净,就由他去吧”赵兑笑道。福星心中难过不已,有些悲愤的说道:“主公为何不直言与他明说,如此岂不是让这些名门正派唾骂主公,不再相助主公”赵兑闻言,却是十分不以为然,说道:“如此也好,若他能主动出手伤我,更好那孤就能名正言顺的征讨昆仑山,收复大大的疆土这些正派宗门,和大日圣佛教一样,皆是能左右民心,广集教众的所在孤的天下,绝不可受宗门左右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