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之点酥娘》
云中城并不是湿润的气候,容娘晒的杏子不过几日便被带走水分,都皱缩成小小一枚,此时颜色不大好看,不过制杏脯,也并非如此而已。
将晒干的杏肉上锅蒸制,蒸的皮肉酥软了再拣出来晒上三日,晒的透干,放进小陶罐里,一层杏肉一层白糖压实,将小陶罐放进锅里去炖煮,时候长些再取出来,放在阴凉处降温,打开来,便是一罐子甜甜蜜蜜。
这样制好的杏脯,是琥珀色泽,挂着湿润晶亮的糖浆,不生涩,也不干硬,还能久放,比归雁镇市售的杏脯好吃很多,街市上售卖的多是农家收来的杏脯,涂山百姓制杏脯,大多也就是蒸一蒸了再晒,等着杏肉自行析出一层糖霜来,便算是不多得的甜口。
“本地百姓可不舍得买糖来制杏脯,更不提又是蒸又是煮,还得费许多柴火”,教完小睿的早课,午饭前孟若衡来容娘家给她帮忙,容娘盛了一碟子新制的杏脯叫他吃,他坐在院中小凳上剥杏仁,“你这个当然比他们做的好吃”
“这个甜,得喝点酽酽的压口”,容娘偏头笑,倒了杯川溪售来北地的砖茶给他喝,自己也捻起一片杏脯吃,坐下跟孟若衡一起剥杏仁,半晌开口道,“若是在上河,这会子该去空山采摘青梅子了”
涂山没有青梅树,归雁镇的街市也不售卖青梅子。
“空山深远,青梅树长在溪涧,道路湿滑难行”
“去年还是刘大哥带我们去,春娘说她年年都要制青梅,也不知今年如何了”
“阿岁跑这么远,张娘子想必也是日日牵挂他”
“我还有个小姊妹,比你还小两岁,是我们村长的孙女,许久没通信,也不知她定下人家没”
孟若衡含着浅笑,静静听容娘在一旁回忆故人,等她说完,侧头看着她道,“容娘,你想扬州了么”
容娘摇头,“只是有些想念故友”
她做这些杏脯,便是带回扬州去的,还有些其他的礼信要一并随顾氏商行的车马队送去,给顾老夫人做的一双鞋和涂山出产的药材,给阿杞的信和珠钗,给上河几位娘子的北地特产,她这几日都开始着手打包了。
吃过午饭,容娘提着包袱去顾氏商行寻掌柜,顾诤离开前都提点过了,她这里的请求,掌柜的爽快应允,还一并同意了她和商行去西州大店的车马一起去西州城。
“那就这样说定,三日后早晨我来店里寻阿岁”
容娘自来到北地,便想着去一趟西州城,奈何黎群光公务繁忙,家里也是琐事一堆,总凑不到巧,一直未能成行。
三日后的早晨,容娘很早便起了床,梳洗后坐在窗前盘发,她从妆匣里挑出王妃送的那枚蝠寿簪戴上,撑着腮思索半晌,又拿出一副碧玉的耳坠子,细端详镜中的自己,好像是许久没有妆饰过了,幸好阿郎是群光,看她千好万好,纵的她越来越惫懒。
打开许久未动过的胭脂盒子,容娘用银簪挑了些胭脂在掌心化开,鬓角、眼尾、两腮、还有嘴唇都略上了些胭脂,又拿黛粉扫开眉尾,往日素面朝天的她,此时看起来格外鲜活美丽。
她将小睿送到孟若衡那里去,嘱咐他今日乖乖在柳大夫家。
“今日好光鲜”,柳大夫披着外衣打开卧室门,噙着笑看容娘,“平日便该如此,瞧着也赏心悦目些”
“若论赏心悦目,柳大夫你揽镜自照岂不更好”,荣娘抬手抚了抚耳坠子,心里还是开心,哪有女娘被人夸奖外貌会不开心的呢,“西州城美人遍地,我只是不想自惭形秽罢了”
顾氏商行的马车已经备好,掌柜的安排了两辆车去西州大店,开业那几日店里盐糖售卖的最快,如今没多少存货了,要去大店仓库里匀一些来,还有阿岁近日收上来的一些名贵药材,也要送去大店入库,毕竟云中城道路还未联通,顾氏南下的货物都走西州城的大店仓库。
“陈娘子,您上来坐好”,阿岁自己赶一辆马车,跟在另一辆马车后头,他不识得去西州的路,还要靠另一位伙计,那伙计是掌柜聘来的本地人。
容娘上了阿岁那一辆马车,车里还有一只封好的箱子,箱子里便是装的她要托顾氏商行送去扬州的东西,她一路就坐在箱子上,掀开车窗帘往外张望。
远离涂山的北地,真就是旷野一片,往西州的路上还能见到一些断壁残垣,黄土夯实的道路也历经沧桑磨难,满地车辙印记,还有大量马蹄践踏出的痕迹,也因此,这段路途格外颠簸。
“陈娘子你怎么样,坐的稳吗,我赶慢些吧”,这样颠簸道路,阿岁都有些受不了,“这路也太差了,顾郎君说最迟明年开春便能修一条新路出来呢”
“没什么大碍,你自顾你的,别跟丢了前头人”,容娘正伸手揉自己被磕到的腰臀,她从箱子上滑到车厢地板上坐了,喃喃道,“早知还是该骑马来”
西州城是北地的一座堡垒,比云中城恢弘不知凡几,那矗立在旷野的高大城墙也是深黑色的,城墙上还筑有高高的箭楼,听黎群光说,西州城城墙上共有箭楼八十座,日夜有好弓手严阵以待。
“没有我想象中热闹”,城门处查的很严,只有寥寥几队人马等候进城,容娘掀开车帘,张望旁边一位骑在骆驼上的女子,有些好奇的看她藏在面纱下的高鼻深目,外国人啊,真是久违了。
进城之后,阿岁将马车赶到商市,她才体会到西州城的热闹。
西州城开市之后,允许称降的胡人部族和西域诸国商人进入,但这些人是只能在划分出的商市里活动,商市很大,几乎占了西州城整个北坊,市口有重兵把守,还有巡逻小队在商市日夜逡巡,顾家的商行就开在这里。
容娘还没下车便已经听见了外头的人声喧哗,她先是去顾氏商行的大店见了掌柜,后头便自己出去逛了。
商市里店铺极多,售卖的货物也是南北皆宜,还有许多沿街市货的小摊贩。
草原上的部族多是售卖皮子和熏肉,一点也不讲究,皮子摞成一堆大喇喇扔在地上,旁边就是堆成小山的熏肉,他们自己牵着马匹,满怀防备目光凶狠的站在后头,也不吆喝,任随那些南来的小贩挑挑拣拣。
还有西域商人的摊子,胡椒子盛在贵重木匣子里售卖,装孜然丁香和肉蔻的细麻布袋子只肯打开一条小缝隙,倒是红红绿绿的宝石随意的洒满一地,容娘蹲下来捡起一颗对准天光细看,原来是布满裂纹和杂质的劣等货色。
前头还有当街起舞的女娘,她身上的薄纱几乎什么也遮不住,与当地人迥异的白皙肤色格外引人注目,纤细腰肢上挂着银饰,她在一辆铺了羊毛地毯的大车上赤脚起舞,每一次旋转都会裙摆飘飞,露出不着寸缕的双腿,这时,车下观看的人群便会起哄,将铜钱往她身上扔,伸手去摸她的小腿和丰腴臀部。
逛了半晌,容娘什么也没买就回到了顾氏商行,见识到西州如今商市的繁荣景象,便也够了。
从归雁镇到西州城一趟得两个半时辰,此时已经到午后,阿岁他们要装的货也都放上马车了,这便要赶着回云中城,否则半途就会天黑,不好识别方向。
“我这辆车上货多,跑的慢些,阿岁,你走前头,我在后面跟着”,出了城,那位本地伙计驾着车给阿岁让道,大声招呼他先走。
“好嘞,顺儿哥,你跟着点哈”,阿岁赶着车往前头去了。
考虑到容娘,他这辆车上没有放盐糖这些货,只是堆了些手织花色的羊毛毡毯子,还能让她靠在上头,回去路上不那么颠簸。
容娘靠在毛毡毯子上,摇摇晃晃的睡着了,再醒来时,外头已经暮色四起,远远能瞧见涂山的影子了,这是已经进了云中城境内,她拿起水囊拔开塞子喝了口水,正准备掀开车帘叫阿岁也喝点水,马车速度突然提起来,她往后仰倒,清水洒了满身。
窗外传来成群的马蹄声,还伴随着人声呼和,是塞外胡人套马时的响动。
“陈娘子,你坐好”,不知何处冒出来的马队已经围住了顺儿哥赶着的马车,正分出一小队人马来追赶他们,阿岁咬紧牙关,站起来死命鞭打拉车的马匹。
容娘伏倒在毛毡摊子上,心下惊惶,虽没往外头看,但也能猜到,大概是遇着贼匪了,她握紧双拳,也不知该怎么办,阿岁尽力赶车,但马车终究是比不上那些贼匪骑的快马。
很快便被追赶上,容娘他们的马车被逼停在旷野,贼匪骑着的几匹大马绕着他们来回的转,车厢外传来不怀好意的狰狞笑声,他们个个穿着右衽的袍子,踏着羊皮靴,两鬓头发剃去,只留当中一条辫子,辫尾坠着狼牙或是其他动物牙齿,显见是石勒人的小帐骑兵。
他们停在马车前,当中那人抬手挥鞭作势要打阿岁,阿岁到底是个未经世事的少年人,见此情形吓的摔倒在车辕上,容娘撕开车帘一把将他护到身后,抬眼望向那些胡人。
她镇定心神,急急将头上钗环扯下来,摘下碧玉的耳坠,还有手上的镯子,倒出腰间荷包里装的碎银子,都扔给那些胡人,大声道,“钱财,拿去”
那些胡人互相看看,说着容娘听不懂的话,似乎是在嗤笑她,他们下马将那些首饰和银两捡起来揣进怀里,向马车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