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之点酥娘》

十月里,云中城再次戒严,城中守军日夜逡巡涂山四野。

“连城上下如铁桶一块,倒是瓮城让那起贼子有了可趁之机”

“一队石勒小帐骑兵剃了鬓发,强迫几个汉胡的混血做幌子,假做秃发鲜卑部游牧的杂胡,混进了瓮城”

“他们趁夜谋害了几位校尉的家眷,虽没能逃得出瓮城,但到底令人惊惶”

家在瓮城的那几位校尉如今已杀红了眼,一心只有替妻儿报仇,往日沉着不见,战场上奋力百倍,毫不惜命,已经战死三位,另有两位追杀胡人进了草原,失去踪迹。

这些年情况好转后,陆续将家眷接来北地的将官不少,瓮城事发,大多开始急慌慌收拾细软,要启程回家乡去,生怕北地再次陷入混战,家小性命不保。

孟若衡在城头听了这些事,回来讲给容娘和柳大夫他们听,归雁镇也有许多军籍的家眷,这两天陆续可以见到车马出行,的确有人归乡。

“也能理解”,容娘给大家一人倒了一杯炒米茶,“被蛇咬过的,看着井绳都害怕,连城如今成僵局,来往不利,着实让人心慌”

就连她的心也是很慌乱的,九月底又大战一场,黎群光小半月没有书信送来,她听不得外头传讣告的响锣,也见不得漫天撒的买路钱,她觉得自己恐怕没有那么坚强。

“阿容”

恍惚似产生幻听,她慌乱中回头,黎群光就一身邋遢的站在门口。

“阿容”,他冲柳大夫和孟若衡点头示意,走近来,伸手扶着容娘脑后,低头碰了碰她额头,“我往西州去,只有一个时辰在家里,阿容,我累得很,要洗个澡,还要吃点东西”

“你,你”,容娘此时方才回过神来,心疼的伸手抚摸他长出髭须的面颊,想到时间有限,急忙说,“有热水,我去给你找身衣裳”

“黎将军劳累,我去帮忙提水”,孟若衡见他回来也有些安心,忙去厨房帮着打热水到放浴桶的偏房。

“哟,看着是毫发无损,来”,柳大夫也凑拢来,要给他把脉。

容娘拉着黎群光坐下,给他倒了碗炒米茶,时间紧,顾不上说话便要去厨房给他做吃的,黎群光边喝茶,边听柳大夫的话伸出手给他把脉,一时间他倒不像是回了自己家,而是什么座上宾客,值得他们全力招待。

家里没有剩的饭菜,只有半罐鸡汤,容娘忖度着煮面给黎群光吃。

灶孔里还留有火星子,她塞进去一把细柴引燃来烧水,又开始揉面,时间紧,若要将面揉的软和边要用一半开水,一半凉水,再和进去多多的猪油,将切成小剂子的面团抻开成面块,下沸水里滚上两滚便熟了,捞起来放进鸡汤里去煮,再加些盐,添一把青菜。

剩的半只鸡也将肉都拆下来,做个凉拌的开胃小菜,只需放些麻油香油辣椒油,并清酱陈醋一道拌了,便很爽口。

黎群光洗完澡,走出来头发还滴着水,孟若衡和柳大夫带着小睿回他们家去了,他披着衣裳走进厨房去,坐在灶前捧着碗吃面块。

鸡汤是加了干菇子炖的,炖的时间久,脂肪融化在汤里,菇类的鲜香也彻底激发,闻到这样的香味,疲惫仿佛也一扫而空,黎群光喝了一大口,闭眼发出舒服的喟叹声。

“放心,我没有受伤”,他边吃面,边安抚不住打量他身上的容娘,揶揄道,“还有时间,等下让你看个清楚”

“少不正经”,容娘伸手敲打他额头,拿过干布巾站到他身后给他擦尚在滴水的头发。

黎群光三两口便吃完一碗面,又喝下一碗温水,擦了擦嘴,回身一把抱起容娘,“何事不正经?我们夫妻许久不曾团圆,这是再正经不过的事情”

说罢便抱着她往卧房走去,锁上了房门。

十月的天气还没有凉下来,肌肤相交时还有燥热的触感传递,容娘的指尖到似乎总是凉沁沁的,轻轻划过背脊、肩膀、面颊,再到更私密的地方,让人有些战栗。

“相信了吗”,黎群光在她耳边呢喃,“阿容,我没有新伤,你不要担忧”

一个时辰对于容娘而言,也不过就是炮制一道羹汤的时间,每一日的每个时辰都可以过的乏味,也可以过得充实,但这些时辰都没有什么不同,倒是今日下午的这一个时辰格外让人留恋。

黎群光已经穿戴整齐,从屋外打水来让容娘重新梳妆,他站在她身后,拿起一柄木梳将她蓬乱的头发理顺。

“阿容,你回扬州去等我吧”

容娘手中画眉的黛笔失手掉落在地,她转头,怔怔的看着黎群光,“我在此地,是你的后顾之忧?”

“已有北地将官家眷遇害,我虽有自信能护你无忧,然事无绝对,我绝不肯赌”,黎群光弯腰去亲吻她嘴角,“北地严冬将至,届时冰雪封冻,往连城的道路都将阻断,你回扬州,我心里也放心许多”

思索片刻,容娘慢慢点头,黎群光不肯拿她性命去赌自己的把握,她也是绝不肯做黎群光后背软肋的,既如此,回扬州也罢。

“我回扬州,我们便音讯阻断么”

“放心,一月一封平安信给你”,黎群光拿木钗给她挽发,“只是你无法给我回信,但仍要写才行,攒下等我回来一并看”

黎群光上马离开前,容娘取下他马鞍上栓的沾染了血腥的颜色陈旧的平安结,换了一枚新的拴上去,顺了顺战马的鬃毛,暗自祈祷。

“阿容”,黎群光骑马跑出去一段路后又回转来,他跳下马用力将容娘拥入怀中,“我说的话还是没能算数,不能让你过的安稳开怀”

“北地不是我说的那么好,那么自在,我怕你心里对我失望,也怕你有怨言,和你成为夫妻是我这一生最开心的事情,我只是希望能永远和你在一起”

“你想些什么”,容娘埋头在他颈窝,笑出声来,“你不要胡思乱想,与石勒人对战,要心无旁骛才好,你保护好自己,也就是对我好了,快去吧”

“我走了,你好好照顾自己”,黎群光再次上马,走前刚刚想起来似的交代了一句,“哦,还有,给柳大夫带个信儿,郡王殿下御敌坠马,腿断了”

容娘一脸吃惊,在黎群光走后急急去柳大夫家里将此事告知。

“没那个本事偏要去显这份儿功,也怪不得人”,柳大夫仍旧是嘴上刻薄,沉默片刻,又主动问起,“可有说伤势如何”

“群光只是说坠马断腿了,别的没提”

“嗯,我晓得了”,柳大夫佯作镇定饮茶,手却有些颤抖的,“他赶赴西州,便是替李钦坐镇去的么”

“兴许是吧,若是这样,那岂不是说明郡王伤势严重”

柳大夫没再接话,端着茶杯久久不放下。

“群光并不着急,想来情况不坏”,容娘和孟若衡对视一眼,给他使了个眼色,“茶水凉了,烧点热水吧,小孟去药房取点明菊来,咱们煮菊花茶喝”

喝过热茶,柳大夫才长长舒了口气,容娘一边倒茶,一边跟他们说了黎群光要暂送她和小睿回扬州去的事情。

“我想着要小孟和我一起回去待一阵子,北地冬日寒冷,他肺腑到底弱些”,容娘看向柳大夫,“你必是不会离开的了,但你一人住在归雁镇,我们也不能放心,不如去西州”

“再说,坠马之险不用言说,郡王伤势如何,还是亲眼看过才能放心的,北地无有更胜于你的名医,断骨不可轻忽,若留下病症,你到底是要后悔的”

柳大夫沉吟不语,垂眸看着自己腰间挂着的小荷包,那里面装着一枚南红的私章,他伸手捏住荷包,沿着私章轮廓摩挲,心里也不知在想些什么,收敛了平日风流浪荡的气息,周身似乎萦绕着些怒意。

第二日,顾氏商行的掌柜送来一筐秋梨。

“黎将军和小的铺子里打过招呼了,本月咱家商行还有最后一支返回扬州大店的商队,陈娘子你的车马随他们一道,上下都已打点好,三日后启程”

“多谢掌柜,三日后我定准时到”

“要谢您才是,阿岁跟我出来的,我却没能将他完整带回去,这孩子命不好,我也无颜见他父母,多亏您肯引他遗骨回乡”,掌柜的叹了口气,从袖子里掏出一只荷包来,“这里是我的一点心意,请您交给他阿娘”

容娘收好装着小银锭子的荷包,安慰了掌柜几句。

掌柜离去后,她看着一筐秋梨发愁,家里拢共就这几个人,剩下几日怎么吃也是吃不完的。

“不如做一味梨膏,你们带上路途中冲水喝”,吃午饭时,柳大夫听了容娘的愁绪,给了个好建议,“小孟入秋来就有些咳嗽,吃着我的丸药调理脏腑,但嗓子还是干痒,喝梨膏正好,我加几味性温的药材,小睿也能喝”

整个下午的时间,这几人便在院子里忙碌起来。

打井水将一筐子秋梨洗的干干净净,先是每人捧了一只啃,这时节的涂山秋梨,个头大,比黎群光的拳头还要大上一圈,水分也足,个顶个的沉实又饱满,外皮是带着小斑点的浅青色,正是上好秋水梨的品相。

“姑姑,梨子好甜啊,我想再吃一个”

“不许,你手上那个吃完就去做功课”,容娘吃完一只梨子,赶着小睿进屋里去,自己走到院里跟柳大夫他们继续忙活。

剩下的二十来斤梨子,都要切得碎碎的,再放大锅里去掺清水熬煮,第一遍熬煮到汤汁颜色发暗,便要起锅用纱布滤一遍,将梨肉渣滓过滤出来,剩下的梨汁再倒回锅里去熬煮,第二遍就可以将罗汉果、陈皮、枇杷叶、贝母这些药材放进去同煮,煮到汤汁翻滚,再滤一遍,将药渣滤出来。

剩的梨汁再熬最后一轮,直到汁水收干呈深琥珀色,拿木勺舀起能够挂壁,秋梨膏便做好了,盛放在封口的罐子里,可以保存一整年时间。

“二十斤梨,就只能得两斤的膏”,孟若衡用手指沾了点锅底的秋梨膏,有些不舍的伸舌头舔,甜滋滋的,又有些微酸的味道。

“我那一钱川溪贝母,足够买两百斤秋梨了”,柳大夫没好气的瞪他,有些嫌他寒酸,“你好好争气,早日考上进士,好赚钱还我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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