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病人的血管危象解决了,韩主任、田园、宋子墨,唐菲,还有其他人都去手术了。

杨平不放心,就留病房守着,怕等下又出现血管挛缩。

这个病人为什么要抽一包香烟这不是自残吗

抽一根可以用自制力差解释,可是短时间内连续抽一包,这明显故意要弄死自己的手指。

杨平三番五次交代,他还是躲起来抽一包,要不是找出那个来不及处理的烟盒子,他打死都不会承认。

这个问题有点头晕,自己去问是问出不来了,可是不问,没有找到原因,下次他可能还会抽。要是半夜三更偷偷再抽一包,再来一次,神仙也救不了。

这已经不是医术问题了,小五,对小五。解决非医术的问题,小五比自己要有经验,有方法。

这个家伙,与人的打交道,他有办法,沟通能力特强,黑的可以说成白的,白的可以说成彩虹。说不定他可以弄出事情的真相。

如果说每一个人都有隐藏的天赋,那么小五的天赋就在此,无师自通。

以前在人民医院时,另外一个年轻医生管的病人,做了一个mri增强检查,结果没有阳性发现。病人大吵大闹,坐在办公室耍赖,说既然检查结果没有发现问题,凭什么要他花钱,两个字,退钱把桌子拍的差点裂开,什么黑心、无良,庸医难听的词全用上,简直就是一场骂医生的词语接龙。最后,威胁医生,不退钱,就白刀子进红刀子出。

整个科室的医生,尤其年轻医生,吓得瑟瑟发抖,纯洁而高远的理想在骂声中摇摇欲坠。一个刚到科里报到的实习医生,直接表示,以后就算卖兽药,也不做医生。

此时,五哥登场,将那个病人拉到会谈室,足足谈了半个小时,当时大家还担心,两个人关在房间里,要是挨打了,都没人帮忙。

保安考虑要不要强行踹门,拯救五哥,但是知情人阻止了:“放心,要出事,也不是他”

半个小时后,门开了。

凶神恶煞的病人从会谈室走出来,脸上带着笑容,愧疚的、尴尬的笑容,紧紧地握着五哥的手:“卢医生,太感激你了,真是太感激你了。”

瞬间,众人的目光中,五哥的形象是那样的光辉,披着那件永远扣子不全、灰蒙蒙的白大褂,像凯旋的英雄。

有句黑色幽默,一个医生最高明的境界,是病人死了,家属还送来锦旗。这是无奈的自嘲。

没有一个医生希望病人死,那些病危病重的病人,那些在手术台上一只脚跨进鬼门关的病人,世界上最希望他活着的人,一定是他的医生。

一个电话,小五,从急诊科赶来,虽然急诊科很忙,但是他总有办法脱身,如果在战争年代,他应该是特工,卧底这个种狠角色

“平哥,什么事情”小五痞子口气。

杨平把事情的原委说出来,小五听了后,打了个响指:没有问题,愿意为平哥效劳,不过有个条件

我靠杨平抬起脚就要踢过去,这小子还敢讨价还价,才从手底下独立几天,胆子肥了。

小五笑嘻嘻的说:“平哥,君子动口不动手,你这活还要不要我干了,不行我就走了,急诊科忙着呢。”

没办法,这小子贪,不过也就是一顿饭的事情,杨平甩甩手:快去,不就一顿饭吗地点时间你定。

“no”小五竖起食指来好回晃动,“不用你破费,我的条件是有机会把我弄到骨科来,不是现在,我说有机会。我的本领你知道,写病历、换药、摆平病人的投诉,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

“这我不行,我就一个刚上班的小萝卜头。”杨平直接拒绝。

小五的手按在他肩膀上:“男人不能说不行,这么多女孩子看着,说你行你就行。”

小五说完问道:几床

然后钻进病房去了。

杨平在办公室等消息。

二十分钟左右,小五回来了。

“怎么样,什么情况”

“这种事情,小弟我出马,哪有解决不了的,他确实抽烟了,还不少,今天一大早就抽了一包整整的。”

“这我知道。”杨平不耐烦。

“听我说完,他躲在洗手间抽的,抽完,烟头扔马桶里,冲走了,关上门,开排风扇不停的换气,所有没有什么烟味。毕竟心思不细,烟盒子忘记处理,被你发现了。这是有预谋的自残,他不想要这个手指了。”小五坐到办公桌上,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

“还有病人不想要自己的手指,医疗费用工厂给出的,又不要他自己出,是不是脑子有问题。”杨平想不明白。

“哥,社会水很深,你不懂看这个”小五摸出一张名片扔过来。

杨平一看:“xxx律师,专打工伤事故官司”

这个在骨科已经不是什么新鲜事,什么交通事故的、工伤的,到处有律师派人偷偷塞名片,免费帮打官司,然后按比例拿赔偿金。

这些律师鬼精,病人还没到病房,值班医生都不知道,这些律师就知道了,也不知道哪里来的消息。

“跟这有什么关系”杨平还是不懂。

“社会学的事情,你当然不懂。这个病人家里穷,平时在工地上打零工挣点钱糊口,有个女儿要上大学了,连学费都没有着落,然后这张名片上的律师告诉他如果没有这个拇指,七级伤残,可以获得几十万的赔偿金,有这个拇指,评不上伤残,只能赔点小钱”

我靠,有这么挣钱的吗这不是引导好好的人变成残疾吗杨平手里的名片扔到旁边的垃圾桶。

一个实习生,也在旁边听,一愣一愣,赶快倒一杯水给小五,小五毫不客气,一饮而尽:“钱这东西,如果有百分之十的利润,就保证到处被使用;有百分之二十的利润,它就活跃起来;有百分之五十的利润,它就铤而走险;为了百分之一百的利润,它就敢践踏一切人间法律;有百分之三百的利润,它就敢犯任何罪行,甚至冒绞死的危险。钱可以使磨把鬼给推了。”

“马克思说的是资本吧”杨平笑道。

小五一次性杯子一捏,准确的投入垃圾桶:“一回事。”

“那你凭借着三尺不烂之舌,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摆平了不要钱,要手指了”杨平觉得这小子是个人才,当医生是误了前程。

“动之以情,晓之以理都不顶屁用,唯有一个利字,才能服人。我就跟他说你打零工的,没有收入证明,只能按平均工资计算赔偿;好吧,按平均工资,你没有g市的居住证,又只能按户口所在地的平均工资算;这样一算,能得到几十万做梦然后,工地小老板,基本上打游击的货色,能给你发工资就不错了,要他出钱赔偿,简直就是秃子头上拔毛。律师帮你起诉,一审二审,这样来来回回,没个两三年这笔钱拿不到手,这时黄花菜都凉了。还不如实实在在趁老板愿意给钱,把病治好,以后挣的钱比这个数多了去。”

杨平沉默了,一股苦涩涌上心头。

“不用伤感,这就是生活。放心吧,他不会再用香烟自残了。我下急诊科了。”小五说。

目送小五走出医生办公室。

杨平到病房去看手指的血运,那个病人脸上满是愧疚,嘴巴动了几次,欲言又止。照顾病人的老乡也不敢说话了。

“现在血运很好,千万不要再犯傻,不要随意相信别人。你是家里的顶梁柱,一旦没有这手指,就是半个残疾,你女孩还有几年大学,谁给她交学费有了这手指,你还能干活挣钱,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青山没了,你说靠别人给点柴烧,靠谱吗”杨平跟小五学了几招,说起来也情理俱在。

“哎我们也是没文化,糊涂,好在你们发现及时,不然真的出事了。”病人难过的说。

杨平站在床边跟他拉拉家常,病人高兴的从枕头下摸出一张照片:“你看,这就是我女儿,今年刚考上大学,通知书都送来了,这丫头,从小懂事,哎,我现在这样子,这几个月工资一分没发,手成这样,没几个月干不了活,这怎么办呢”

“没事你说得对,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病人眼睛有点湿润,揉了揉眼睛。

照片的女孩清秀,眼睛里充满了对理想的渴望。

“不用担心的,你可能不知道。国家现在政策好,大学对贫困生可以申请贷款的,你向你们村委会反应,也可以帮助你向信用社贷款的,你以后好了,干活挣钱还就是。”杨平也不知道有没有这样的政策,应该有吧。

现在一定要保住这个手指,劳动人民,就靠一双手,哪能说不要就不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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