挂断电话,钉钉上又传来了照片,拇指被切成了三节,惨不忍睹,游离的两节挨个铺在白色的纱布上,显得格外刺眼。
科里的断指再植,有三个人可以做,韩主任、田主任,还有宋子墨,宋子墨是科里的秘书,陪着韩主任去开会了,只剩田主任了。
“我刚打了电话给田主任,他说先安排手术,他正赶过来。”张林说道,“师兄,你直接去手术室,抽血、心电图,术前检查急诊已经做了,我正谈话签字,马上就去手术室。”
这种急诊手术,一般可以走绿色通道,不需要先住院再做手术。为了节约时间,就在急诊科做术前准备,完成谈话签字,然后直接送手术室做手术,术后再住进病房。
杨平吩咐护士叫预备班的过来看病房,然后去病房查看一下几个病重病危的,确保没有危险。乘坐急诊电梯直接奔去手术室,换拖鞋,换洗手衣,戴口罩帽子。
手术室灯火通明,剖腹产的,普外科阑尾炎的,胸外科血气胸的,神经外科在开颅的哇哇,青蛙一样的叫声,这是妇产科剖宫产剖出了小孩。
而且是男孩
因为以前在人民医院,妇产科手术室和骨科手术室隔得比较近,经常做手术时听到哇哇的小孩哭声,杨平练就一个特殊的本领,凭借哭声判断剖出的是男孩还是女孩,屡试不爽,百发百中。
像青蛙一样的哭声,比较洪亮,是男孩;像鸭子一样的哭声,带有一点嘶哑,是女孩。
自动门打开,张林够麻利,已经在冲洗伤口,生理盐水、双氧水、生理盐水、三型安尔碘,清创的流程已经轻车熟路。
保存断指的小冰箱搁在一个器械车上,杨平打开一看,断口还不齐。
大家都带着口罩,每一双眼睛能闻出紧张气氛。手术室都是带着口罩,露出的只有一双眼睛。有时候很搞笑,同事了几年,居然在外面认不来。
大家戏称:穿上衣服认不出了。
“田主任呢,还没来吗”巡回护士有点焦急,问杨平。
“都快一个小时了,怎么还不到,再催催”巡回护士催促,其他的手术可以等,这断指再植是争分夺秒,不能等。
张林又跑出去打电话,麻醉是臂丛阻滞,不是全麻,只麻一只胳膊,打电话还不能被病人听到,以免他担心着急。
几分钟后,张林丧气的进来,摇摇头,低声跟巡回护士说:“堵在市区呢,就算立刻通车,也要个把小时。”
“那怎么办韩主任和宋子墨呢”巡回护士问道。
“都出去开会呢,明早才能回来。”
两人继续冲洗伤口,伤口和断指都冲洗好,断指被无菌透明塑料袋保存,放在小冰箱。
器械护士已经洗手穿衣,无菌器械台已经铺好,器械一一摆在台上,一双灵巧的手不停的摆弄,很快,器械被分成几个区域,常用的被摆在最顺手的地方。
杨平听到了他们低声对话,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一个不好念头闪过,不过立刻安慰自己,希望田主任不是这种人。
但不管怎么样,现在他没有来,手术不能等,这是将自己架在火上烤,既然已经架上了,就烧火吧,于是果断的说:“一时半会到不了,先做”
这种情况没什么大惊小怪的,上级医生不值一线班,只是二线班。下面医生先消毒铺单,然后慢慢做铺垫工作。
再说杨平在系统里完成了那么多断肢再植,上千例。这正巧来断指的,自信对任何类型的断肢再植胸有成竹了。只不过在程序上,应该由田主任来做,但是田主任没到,为了病人,只能自己上了。
“师兄,你做过断肢再植吗”张林低声说,毕竟它对杨平不了解。
杨平淡淡的说:很多
这样张林就放心了,因为那天早上的阅片风波,让他在一些年轻医生心中竖立了一个形象:这家伙很厉害
“师兄你去洗手”张林把握着病人的胳膊,杨平赶快去洗手、手消毒。快速的给受伤的肢体消毒铺单。
然后张林去洗手手消毒,杨平铺完单,再将手消一遍。
更衣
杨平抖开无菌手术衣,巡回护士立刻站在后面,帮他穿衣服。
戴手套。
最后一层绿色大单被铺上。
无影灯从不同角度聚焦到术野。
再次冲洗
伤口清创
又一次冲洗
一点零的克氏针、电钻
沙沙的微型电钻的声音,两个断端的骨都用交叉克氏针固定起来,牢固还不影响关节的活动。
显微镜被推来,调试,固定患肢,张林坐在对面,他只能简单的镜下操作。
“你做”巡回护士问了一句,然后没有说下去,知趣地去忙自己的。
杨平没打算让张林帮忙,他简单检查器械,熟悉视野,开始显微镜下清创,果然,系统里的大量高强度的训练早已经形成大脑和肌肉的记忆。
杨平熟练无比,显微剪灵巧的开合,好像剪刀镊子有自主意识,不断的探索,血管断端一点一点的露出来,近端远端,两根动脉,四根静脉很快找到。
同样的快速,另一个断口的血管也找到了。
神经、肌腱一一找到。
万变不离其宗熟能生巧。立刻修剪血管断端,清除部分外膜,一剪刀下去,血管断端变得干干净净,整整齐齐。
“肝素盐水冲洗,十个零显微缝合针线。”
带着平针头的注射器,装着肝素盐水,递过来。
显微持针器和显微外科缝合针线的线板被递过来。
今天的器械护士很棒,虽然是第一次配台,但是非常熟练,杨平扭头看了那一双眼睛,长长的睫毛,清澈灵动。
头发丝的几十分之一的针线,在显微镜下,稳稳当当的刺入穿出,动作行云流水,一次性到位,不反复,无偏差,很快,一根血管断端吻合好。
继续下一根,一根又一根,一口气吻合了六根,两根动脉,四根静脉。
接着在另一个断口开始吻合血管,同样六根,没有任何的拖泥带水。
松开血管夹,血管轻柔的搏动,远端苍白的手指立刻红润,血管吻合极好,没有漏血,通血良好。
继续杨平冷静的说道。此时此刻,他觉得整个世界都由他掌控。
张林早就跟不上节奏了,放弃了配台,只有递递器械的份。脑子里除了崇拜,还是崇拜。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么。他不能独立做断指再植,但是看过,看过韩主任做,看过田主任做,看过宋子墨做,还给他们配过台。
但是今天这个断指再植,在杨医生手里,是另外一种味道,感觉就不是一台高难度手术,好像一个简单的清创缝合,或者简单的肌腱吻合之类的小手术,显得特别容易。
神经吻合,肌腱吻合端对端的神经吻合,标准的加强凯氏缝合吻合肌腱。最后在显微镜下,连皮肤也缝合了。细小的引流片被小心翼翼的放在两个断面伤口的皮下。
杨平松了一口气,不出意外,这种血管吻合质量成活应该问题不大。
“师兄,你太快了吧,我都看怎么看清楚”
“包扎,石膏固定”杨平和张林开始包扎受伤的肢体。
麻醉师第一个没反应过来:“怎么了,不接了”
“接好了”张林说。
“接好了”麻醉师有点不相信,手术医生水平怎么样,其实最清楚的莫过于麻醉师和护士了,因为他们经常和医生配合。
一个小时还不到,哪有这么快。麻醉师不可能相信杨平,这种手术放到哪里,没五六个小时是不可能的,他甚至怀疑这两个年轻人下不了台,直接把伤口关上,做了一个简单的缝合。但是作为麻醉师,他知道这样想想可以,嘴上不能说出来。于是他只是嗯了一声,准备做收尾的工作。
器械护士一双明亮的眼睛也充满了狐疑和猜测,显微镜下的操作,她什么都看不到。她已经准备打持久战了,没想到这么快结束战斗。
张林一层一层掀开布单,将最后一把巾钳递给护士:“收工”
“医生呀,是不是接不上了呀。”病人听说这么快要收工了,失望的说:“你一定要帮帮我呀,我孩子还小,全家就靠我一个人挣钱养家,没了这手”这汉子竟然嘤嘤的抽泣起来。
杨平轻轻按住他的肩膀,安慰说:“放心吧,手指已经接上了,接下来你要在床上躺十天,吃喝拉撒都在床上,绝对不能抽烟,知道吗,不然手指就会坏死。”
病人立刻破涕为笑:真的,医生,谢谢你呀,等我好了,我请,我请你去吃烧烤和啤酒。有个年轻医生说要接五六个小时的,没想到这么快就接好了。
张林和护士麻醉师护送病人回病房,病房的护士都没反应过来:“残修的还是再植的”
“再植的”
没搞错吧才多久。护士小姑娘也不相信,但是来不及细究,立刻去病房准备。
杨平在更衣室坐一会,靠在椅背上休息。真的,这种感觉很好。他感谢系统给了他这种训练的机会,让他把一项技术练得如此境界。
艺高为乐
杨平不记得是哪位老师说的了。总之他觉得很对,这句话的意思是:一个人掌握的技艺,进入一种至高的境界时,这是一种快乐,一种无极的快乐。
所以,杨平常常想,高处不胜寒,这种寒应该是一种另外的快乐。
他计算着,如何挣积分,然后将其他的技能,也一项一项的练得这样熟练。
完成一例断指再植完美,奖励一千六百分。
窗口在脑海中打开,积分变成了两千二百多分。
这些积分如何计算的
“一级手术满分一百分,以此类推,二级手术两百分,三级手术三百分,四级手术四百分,而创新手术直接一千分起步,系统会在手术完成后打出分数。如果系统打出的是满分,分数加倍;如果是急诊抢救手术,将再加倍”
女声好像猜到杨平的心思,立刻回答。
杨平计算一下,这断指再植是四级手术,基础分是四百,系统打了满分,所有加倍,八百分;又因为急诊,所有继续加倍,就有一千六百分了。
“如果手术失败,系统将依据情况清除一定的积分。最低清除的积分是此次手术获得分数的两倍,最严重的可以一次性将所有积分清零。”女声回答。
“忘记提醒你,系统的积分从你获得的第一笔积分开始,以后积分绝对不可以为零。一旦为零,系统将关闭,关闭后要获得重启的概率微乎其微。也就是,一旦积分清零,很大概率永久不能使用该系统。”女声补充。
“那你经常自动打开系统辅助功能,按时间消耗积分。万一积分很少,你也这样消耗我的积分,一不小心就清零了呀。”杨平意识里着急的问。
“这个你可以放心,系统对积分有保护机制:积分降低到一百时,任何非强制性的扣除积分行为将会停止也就是,这时,除了手术失败这种强制性扣除积分,不会有非强制性的扣除积分行为出现。”
晕这是让我时刻得扳着手指过日子呀。
晚上,杨平起床几次,到病房看断指的血运如何。因为手术再完美也有失败的可能,影响手术的因素太多了。
断指一旦出现血管堵塞,出现血管危象,要当机立断尽早处理,一旦耽误,断指坏死了,华佗在世也救不了。当然,华佗那时也不做断指再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