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掌柜许是在松间雪受了刺激,眼见着新顾客吃腻了一成不变的螺蛳粉,老顾客又一天天流失,顿时也按捺不住了,急得抓耳挠腮了好几天,又把店内的伙计叫过来好生说道了一番,搞了个新花样。

松间雪的生意也因着那臭豆腐慢慢好转起来,别亦岚每天都忙得不歇气,日进斗金倒也说不上,勉强能摸得着那三十两的巨额租金而已。

倒是月瑕,盯那醉仙楼的动静,盯得比她还勤。

这天她刚巧在店内摆玫瑰花,月瑕却是喘着粗气跑进来:“老板老板,醉仙楼不对劲。”

别亦岚挑了挑眉,放下手中的玫瑰花:“怎么回事?”

“我今儿个一出去便见着醉仙楼外头又排满了人。”月瑕有些着急,毕竟自家好不容易有点起色的生意,可不能又被醉仙楼抢去了。

别亦岚点了点头,倒也不惊讶,即便醉仙楼暂时失利,但多年老店,也不可能会在这一时半会儿就日落西山,生意转好是在她预料之中的事,饶是如此,她也不愿辜负月瑕这个丫头帮她打听消息:“嗯,怎么了?”

月瑕见她配合,便忙不迭地释放自己的八卦属性,迅速将刚刚出去的所见所闻事无巨细地抖了出来。

别亦岚边插着花边听了个大概,无非是醉仙楼办了个“共迎金秋”的盛典,菜品价格皆改成了平常的八成,还打了个“回馈常客”的噱头,惹得一众人前去。

这要放在现代来说,不就跟特价酬宾一个道理?别亦岚点了点头,倒也不觉得有什么惊奇的地方。

“除了这个,还有其他的和平常不一样的地方吗?”

月瑶仔细想了想:“好像是听说份量变少了些,不如以前多了。”

別亦岚点了点头,心下琢磨着。

然而月瑕看她这般满不在乎的样子,以为老板是没意识到危机,心头更急:“老板,你可快别管这花了,赶快想想办法吧。”

別亦岚被她逗笑了,突发奇想想听听这丫头的想法:“好,那你说怎么办。”

月瑶歪着头想了半天,灵光一闪:“不如我们也降价!或者压一下成本?总之我们把价格压下去,一定要比醉仙楼低。”

“那可不行,”別亦岚笑了下,温声提醒道,“这样只会扰乱市场秩序。倘若只是简单的降低价格,那醉仙楼要铁了心和我们竞争,定然还会压价,到时候,吃亏的也只是我们自己。”

月瑶挠了挠头,有些不解:“那若真是这样,醉仙楼这会儿为什么要压价呢?不也还是吃亏吗?”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咱们现在和醉仙楼硬来,也只是鸡蛋碰石头罢了。”別亦岚顿了顿,收起面上的笑意,认真琢磨起今儿个醉仙楼的举动是何意。

“他是想耗死我们。”別亦岚忽而道,手中的玫瑰花茎啪地一下被折断。

话音刚落,月瑶也因她这句提醒想通了其中关节:“张掌柜是想先压低价格把客人都吸引过去,好让我们面临空店的局面,等到交租金的时候拿不出钱,就只有关店了。”

別亦岚有些欣慰地点点头。

“那他就不担心我们也跟着压低价格?杀敌一千,自损三百的事真的有人回去干吗?”

“你刚刚说的,对,但又不全对,”別亦岚解释道,“他当然是有十足的把握,倘若我们也跟着压价,他再继续压,吃亏的依旧是我们。醉仙楼自然有那个实力耗费这不值一提的中间价,但我们没有。”

松间雪只是一家在风雨中摇摇欲坠,勉强维持现状的小店,经不起一点变故。而醉仙楼,那是在多年的市场竞争中存活下来的,这点变动于它,不过是挠挠痒罢了。

月瑶恍然大悟:“他就是想这样耗着我们不放,等我们关店,他再涨回原价,独占客源,一点也不亏!”

別亦岚点点头:“没错。”

这也是张掌柜精明的地方,懂得有的放矢,看得懂眼前利益和长远利益的区别。別亦岚倒是来了兴致,难得棋逢对手的感觉,有意思。

月瑶却是更急了,顿时泄了气:“那怎么办啊老板?这情况难道不是更加坏了吗?你怎么还这么淡定?”

別亦岚这下也收起了笑,目光沉沉,无奈地撇了撇嘴:“事情已经发生,再着急,也没有办法,还不如静下来想想对策。”

“你慌什么?老板都没急呢,就你操心。”一旁还在搬食材的成义也看不下去了,照例怼着月瑶。

月瑶担忧得不行,却被成义浇了一盆冷水,心头顿时气急,思绪一下就被转了过去,和成义斗嘴去了。

別亦岚摇了摇头没有说话,一边修着玫瑰花的枝叶一边走神。

张掌柜的意图太过于明显,也太过于急躁了,这不像是他的风格。

而能让他这般沉不住气的原因只有一个。

他急了。

他觉得松间雪已经是一个障碍了,让他忽视不了的障碍,所以已经顾不得什么脸面作风,着急忙慌地想要尽早铲除这根眼中刺。

可是,凡事没有完美一说,越是急躁,露出来的马脚也就越多,留给她反击的机会也就越多。而现阶段松间雪的情况也的确不太乐观,不能够贸然行动,反而将自己置于一个被动的形势之中。

最好的也是最无奈的一个办法只有,先按兵不动,来一出空城计。

“月瑶,”別亦岚从思绪中抽离出来,放下手中的银剪,打断一旁争得不可开交的两人,“明儿个多备些豆腐。”

月瑶一下被打断,但反应过来对方说的话之后又是一喜:“好的老板,是有办法了吗?”

別亦岚点了点头,虽然心下是茫然,但面上仍旧保持镇定,以免扰乱军心:“嗯,咱们不能贸然跟风降低价格,那就只能提高品质和分量。”

月瑶深觉有理,便急忙急火地又跑去准备豆腐了。

月瑶心大,也不去体会这其中意味,倒是成义先反应过来:“老板,我们不压价,反而加量,换汤不换药,不也还是压价的意思吗?”

“嗯……这么来解释吧,”別亦岚想了想,换了个说法,“倘若有同一件菜品,就拿臭豆腐来说吧,本来两家店都是三十文一份,但是突然有一天变了价格,一家店是二十五文钱,但是只有小份,而另一家店,还是三十文,但是能够买到大份,你会怎么选?”

成义舔了舔唇,试着代入一下角色,当即道:“臭豆腐这么好吃,我当然选择大份啊!”

別亦岚抿嘴笑了下:“是的,换个思路来看,虽然醉仙楼降了价,但是他的份量却也跟着变少了,从某种层面来看,这不是压价。”

成义脑袋机灵,一点就通:“所以其实我们不变价格,反而增加份量,这才是真正意义上的压价!”

“对。”別亦岚笑了下,眉间却还有丝抹不开的愁绪。

这个决定太过于冒险,她不知道到底会不会有人因为只看到这中间少的‘五分钱’,而冲动选择醉仙楼,毕竟在大多数百姓眼中,价格才是第一位,第一选择当然也是最便宜的。

但换个角度来说,倘若有人冷静下来,去仔细推算其中的性价比,便不会那么冲动,反而会再去考虑自我需求,注意的反倒是价值了。

然而,在这部分‘冷静’下来的顾客中,別亦岚有必胜的把握。

毕竟大多数人都是爱小便宜的,和以前同样的价格,还加了量,这一部分加的量便会给予消费者一种满足感,有这样的美事,谁不想来占便宜?

当然,这也还是一个持久战,吃亏的还是松间雪,只是这样,至少能不让自己处于被动局面。

既然对方要耗,那便耗着吧。

至少还能晚点耗死不是?

別亦岚自嘲地笑了下。

傍晚,魏瑾淮如约而至,还未走近,便见着別亦岚笑着送走最后一位客人,只是这笑却是假的很,果不其然,待客人走离视线后,她扯起的笑容瞬间消失不见,无精打采的模样。

魏瑾淮见她愁绪满面的样子,料想定又是松间雪的事,沉了口气,走了过去。

“阿岚。”

別亦岚顿住脚步,转过身来,一见是魏瑾淮,先是愣了愣,随即嘴角又泛起笑来,笑意自唇角蔓延至眉间,眼睛也弯了起来。

魏瑾淮忽而一顿,被这忽而的笑靥晃了眼,明明刚才还是一副愁的不行的模样,怎么转眼间就变了?他试图在这个笑中找出一点虚假的影子,却是未果。

一个确确实实的、不掺杂任何杂质的笑容。连日以来奔波的倦意忽而被抚慰,魏瑾淮嘴角抿着笑,向松间雪里的那个人走去。

別亦岚将白日里的所有愁绪暂时搁置一旁,笑眯眯地询问了他想吃什么,她好像已经习惯了这种方式,每日固定的放松时刻,无论风雨,只要这个人来,她心头总会安心一些。

这种感觉就像是,即使有一天,松间雪的客人全被抢走了,那也至少还有一个人,愿意风雨无阻踏进这片荒芜。

这可是粉头,不能让他跑路了,別亦岚暗自下定决心,得多做点好吃的将他留住。

这么想着,她的语气都有了些期盼,眼神里也满是让人不忍辜负的期待:“你要吃什么?”

魏瑾淮却不急着回答,伸手往她头上去,別亦岚下意识一躲,却被按住:“别动。”

別亦岚果然听话地愣住不动,眼神却不知该往哪儿放。

魏瑾淮却只是轻轻拿下她头上的一点玫瑰花瓣,抿着笑摊在手心给她看,熟稔得像是多年知交,再随意接着她的话:“你上次说的兔子,还没做给我吃。”

《穿成奸臣后靠美食洗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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