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邑等着看裕德皇帝如何处理两个儿子动手见血事情的人最终都失望了,静王慕云昭闭门不出,慕云庭一如往日,裕德皇帝更是像从来不知道这件事情一样。
慕云昭和秦嫔都不闹腾,御史们也就没了参奏的由头。
私下里,裕德皇帝把慕云庭叫到面前说:
“就算老五再混账,你把他送到朕这里就行了,怎可当街动手,还差点儿割了他的耳朵?你就不怕别人笑话?不怕御史参你狂妄?”
慕云庭嗤笑一声,不屑地说:
“就他那糊涂样子,不狠吓他一回他是不会长记性的,我是替你受累管教他,不然我才懒得管他,直接剁就了他的手。”
裕德皇帝瞪了他一眼说:
“说的好听,那你还跑去别人府上苦守了一夜做什么?”
慕云庭轻哼了一声,端起手边的茶喝了两口才说:
“要不是柳元杰来求我,我才懒得管他府里的那摊子烂事。”
裕德皇帝不再说话,许久才又问道:
“那孩子怎么样?”
慕云庭抿了抿唇轻声说:
“据崔嬷嬷说那孩子身体弱得很,怕是得好好的养着。”
裕德皇帝叹了口气,有些感伤地闭上了眼睛。
慕云庭看着裕德皇帝明显苍老了的面容,终于还是说出了自己的建议:
“这个孩子身体本就不好,五弟的府里又乱成那样,我看这孩子留在那里怕也是不妥,须得换个地方养着才好。”
裕德皇帝心里又何尝不知这是事实,沉吟了一下说:
“那就把孩子抱进宫养在秦嫔身边吧,她再不喜欢柳家的人,可终究还是会善待自己的孙子。”
说到这里,裕德皇帝似乎想到了什么,问慕云庭:
“柳元杰那小子回京这么久了,天天在外面闲逛,他准备什么时候回宫来当差?”
慕云庭不屑地翘了翘嘴角,站起身说:
“你就让他歇几天吧,别天天想着抓他的差。”
裕德皇帝气得笑骂了慕云庭一句,但是当慕云庭走到门口时,裕德皇帝还是说道:
“云庭,你能这样善待你的兄弟们,朕很欣慰。”
慕云庭的脚步顿了一下,但是没有回头也没有回应裕德皇帝的话,晃晃悠悠地背着手走远了。
一直候在隔壁的刘忠走在这时走到裕德皇帝的书案前,将一碗药和一小碟糖渍梅子放在裕德皇帝面前,随即躬身轻声说道:
“陛下,您该吃药了。”
裕德皇帝端起桌上的药碗一饮而尽,然后捏了一个梅子慢慢地嚼着。
刘忠悄悄地打量着裕德皇帝的神色,等裕德皇帝睁眼看向他的时候忙轻声说道:
“陛下,这梅子是庄亲王妃亲自做的,说是送给陛下尝尝。”
“和以前比,她对朕似乎似乎没那么冷淡了。”裕德皇帝的声音平静而又带着淡淡的疏离。
刘忠忙说:
“王妃本就孝顺,如今陛下又特赦了忠义侯,王妃心里自然是感激的。”
裕德皇帝知道刘忠并不知这其中的内情,也就不再多说。
刘忠偷窥了一眼裕德皇帝,又轻声说:
“王妃不仅侍奉太后恭谨,对皇后娘娘也很照顾,她协助太后处理宫务的这段时间,坤宁宫的大小事务都要亲自过问,一应供给都是挑好的送过去,只是皇后娘娘心情尚未平复,一直不肯见外人。”
裕德皇帝的眼神微黯,声音有些感伤地说:
“他们夫妻都是良善的性子,但主要还是思柔的缘故。”
见裕德皇帝想起慕思柔心情沉重,刘忠忙说:
“听说王爷正在让人准备,大约这一两日就要去皇陵祭拜公主,然后才会陪太后去玉龙山小住。”
裕德皇帝不再说话,摆了摆手示意自己要看奏折了,刘忠忙走上前端走了他面前的药碗和果碟。
寿安宫的偏殿里,疯玩了半天的慕玉瑶和慕瑾轩终于睡着了,程雪心给两个小人儿掖好被子,轻轻地对守在一旁的奶娘和玉容点了点头,然后和周漓一起往外面走去。
周漓侍候着程雪心净了手脸,待她半卧在软榻上歇息了,这才轻声说:
“王妃,明日去祭奠长乐公主的祭品都已经准备好了,您要不要再看看?”
程雪心眼里闪过一丝悲伤,抿了抿嘴唇说:
“不用了,奶娘做事我是放心的。”
周漓明白程雪心的心境,在程雪心身边坐下轻声说:
“特赦表少爷的事情是陛下恩准的,多半还是因为陛下顾念杨老将军,王妃并不曾为他求半句情,也就不必过于愧疚。”
程雪心苦笑着摇了摇头,红了眼圈看着周漓说:
“无论是什么原因,世人皆已认定是我狐媚王爷的结果,我虽然不在意外面的闲言碎语,但对思柔的愧疚却是少不了分毫的,当初若不是我三番两次的求王爷放过他,思柔又何至于在大好的年华里香消玉损,徒留柳将军孑然一身。”
程雪心已经不愿再提起杨瑾风的名字,迫不得已提到的时候都以“他”来代替。
“王妃何苦把什么事情都揽在自己身上,您为杨家已经尽心尽力,他非要作恶,难道您还能一天十二个时辰地看着他不行。”
周漓从一开始就觉得杨瑾风是个冷清寡义的人,如今对他更是没有半分喜欢。
程雪心知道周漓的心思,她苦笑着拍了拍周漓的手,然后闭上了眼睛。
周漓忙拉过薄被给雪心盖上,自己也靠在软塌边沿假寐歇神。
春光明媚,鸟鸣山更幽,只是人的心境却未必都能如这春色一般美好。
程雪心和慕云庭乘坐的马车到达皇陵的时候已近午时,慕云庭站在地上,扶着程雪心的手臂让她下了马车,然后在守陵人的引导下一起走向慕思柔的陵寝走去。柳元杰跟在程雪心和慕云庭身后,俊朗的脸上一片黯然。
因是未嫁之身早亡,慕思柔的碑文便显得格外简单。程雪心跪在慕思柔的墓前,眼泪滚滚而落。
慕云庭俯下身子轻声劝道:
“思柔是个明事理的,必然不会迁怒于你,何况你一直对母后照料有加,她会明白你的心意的。”
柳元杰在一旁把纸钱缓缓地投入火盆,眼角有着明显的湿润。
程雪心被慕云庭搀扶起来,两个人走出很远,回头时还看到柳元杰在依依不舍地抚摸慕思柔的墓碑。
程雪心再次泪崩,伏在慕云庭怀里哽咽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