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件事谈拢敲定之后已经到年底了。

加下来的一年,那不仅仅是她们特别的一年,更是整个国家最特别的一年。

一开始,寒流来袭,所有人都以为不过又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入冬,可没想到的是,那是一个反圣婴(是指在赤道东太平洋区域,海温及洋流之异常变化现象)。

冬日的来临并不是让她们修养生息,为了出道的培训让生活变得异常充实,比起之前只围绕这中考走的学习生活重点,现在变成了围绕着中考和培训两个重点环绕。

应徐暄要求他们在奥运会之后才能正式出道,这是合同里签好的,陆家也同意,让她们在中考之后再出道。

无论天气如何变化,关粤都不会放过她们任何的空闲时间,一下课就派司机接她们去上礼仪课、声乐课、形体课、舞蹈课等等,高强度的训练和忙碌的学习生活,让她们三个第一次感受到来自己社会的险恶。为了不影响学校学习的进度,关粤还是会安排她们晚上回到学校睡觉,以减少她们的路途时间。

陆绮一开始完全没办法接受这样的生活节奏,太赶,太急,时间完全不够用。临近中考的学业本来就重,训练挤掉了学习的一般时间,她不得不开始调整自己的生活节奏。

而适应的最快的就是徐暖,她从小就在学校与课外项目培训上轮轴转,她很少需要睡眠,晚上睡上四五个小时就够了,课间或者去培训路上完成不了的作业就会在凌晨四五点起床做。唯一不能改变的就是她的午休,午睡必须睡够半小时,否则徐暖整个下午直到晚上都会浑浑噩噩。

喻思缘称她这是睡眠不足后遗症。

职业艺人和她们在台上为了应付的表演不一样,就表演而言就不能同日而语,表演上悟性最高,经验最丰富的的徐暖在培训课上都没少挨批评,跳舞不再是随心所欲,舞蹈不仅仅是肢体的协调,动作的优美,甚至是对表情的控制,情感演绎表达的传递,舞蹈老师甚至要求她们对自己的头发丝都要进行控制。

若是舞蹈课,形体课还是喻思缘擅长的领域,声乐课简直就是对她的折磨,喻思缘本身音域偏低,高音上不去,而低音却又稳不住,最后声乐老师对她都处于半放弃状态,跟她说:“你就练好RAP就行,唱歌你不要跑调就可以了。”这样一来,徐暖不仅要负责高音,还要承接下低音。

最令陆绮自己头疼的,是综艺培训课,综艺不是演技,却胜似演技,关粤从签约之后就跟她们开了会,对她们有了一个基础的定位:活力少女,她们团名暂定为“MysteryMaiden”,意思是神秘少女,简称为“MM”,这倒挺符合她们少女的形象。

她们要在综艺里表现自己活跃活力的一面,喻思缘可以说在这方面如鱼得水,徐暖也表现得中规中矩,可是,这完全就是陆绮的死穴,老师每次看到她的表现就只有一词评价:“Boring!”

其他的课程就更不用说了,从来都未接触过,上完礼仪课,她们就连说句话,可能都要在舌根绕上三圈才会出口。

沾床即睡成了她们的常态,直到,寒风吹来的那一夜。

那晚,刚刚上完声乐课回来,陆绮已经被声乐老师连续批评了三节课,身心疲惫加上精神紧张,心情无比烦闷,一回到宿舍就缩进被窝里,不想把自己的负面情绪传递给别人,也不想动摇自己的决心。

温暖的被窝和疲惫的身体很快就让她进入了睡眠,可是入睡之后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因为自己睡的并不安稳。

到了半夜,陆绮终于知道哪里不对劲了,徐暖小心翼翼地起了床,攀着自己的床边,低声唤着自己叫:“绮绮,绮绮。”

那晚,心情是真的很糟糕,拼命忍着不发脾气的陆绮在半夜被叫醒,把体内最后的一点忍耐都耗尽了,瞪开眼睛,徐暖雪白的脸就出现在自己面前。胸中的闷火烧红了自己的眼,让她忽略掉徐暖不带半点血色的唇。

接下来,陆绮说了一句让自己后悔了一辈子的话,陆绮无数次想象自己可以穿越回那个晚上,改变接下来发生的一切。也许,她们之间会有另外一种结局。

“干嘛?”

“绮绮,我好冷,我睡不着。”

“冷就盖被子,不行就把衣服都穿上,我好困别烦我。”然后翻过身背对着她,努力让自己睡下去,因为明天还有繁重的课业和紧张的课程,每一分钟休息的时间都尤为宝贵。

这是陆绮人生中第一次拒绝徐暖,也是最后悔的一次,这一次拒绝,差点让自己失去了她,差点……失去一切。

那晚过后,徐暖再也没有再深夜把自己唤醒。

那年的冬天,是南方大范围雪灾,大雪和冻灾压垮的高压线塔让人绝望和无措,而让陆绮无措的是,这场寒冷还压垮了徐暖的身体。

徐暖病了,开始只是流鼻涕咳嗽,渐渐地就发起了烧,病情越来越严重,校医室的医生对她的病束手无策,最后她姑姑来学校把她接走了。

今天自己已经整整一周没见到她了,跑去问老师,老师只是说她病了,病情比较严重需要住院,所以学校按照医嘱批了一周的假,让她安心住院挂水,再过了一周,依旧没有看到她来上课。

从老师支支吾吾的言语中,陆绮忽然意识到徐暖的病,没有她想象中的简单。

那天下课之后,关粤安排的司机依旧等在校门口接她和喻思缘去培训。

自己已经跟喻思缘商量好了,无论关粤今天如何安排,如何隐瞒,今天她们都必须去医院见徐暖。

两人站在车门外,两人对视一眼后,走到司机的窗户边跟司机说:“大哥,你带我们去医院看看徐暖吧。”

司机想都不想就拒绝掉:“不行不行,你们的舞蹈课七点就开始了,要是去晚了,关姐绝对扣我工资。”

陆绮说:“如果你不载我们去医院,我们就不上车了。”

司机为难了,说:“别啊,小姑奶奶们,你这不是让我难做吗?”

喻思缘接着说:“反正我们现在不上车,多磨蹭半个小时什么的,我们也不是做不到,到时候也是迟到,你花个几分钟载我们去看一下徐暖,就十分钟,我们不磨蹭好不好?”

司机的脸都快皱成苦瓜脸了,哀求着说:“小姑奶奶们,你们就别耍脾气了,要不,你们给关粤打个电话,她同意了,我就载你们去医院,她要同意别说是十分钟了,一小时都不叫事儿。”

她们两个下课前就讨论过,关粤极有可能是不允许她们去医院的。现在打电话过去,要是关粤当着面拒绝了,司机就更不可能让她们去医院了。

两人对视一眼,双双往后退了一步。

司机着急了,连忙问:“哎哟,别别啊!你们这是要干嘛呢?”

喻思缘说:“你不载我们去,我们就自己坐公交去,你去医院接我们吧。这会儿等公交过来,还指不定要等到什么时候呢。”

最后,司机也无可奈何了,说:“成吧成吧,但只有十分钟,你们看看说几句话就走,别耽误时间啊。”

喻思缘对着陆绮挑了挑眉,得意的小表情告诉她,讲价这种事情还得靠她。

两人迅速上车,司机也不拖沓,把她们载到了医院,两人正打算直奔导诊台问徐暖到底住在哪个病房,司机却拉住她们了,说:“不用问,你们两个跟我走,保持安静,待会见到了就走,十分钟。”

司机估计不是第一次来医院了。

司机轻车熟路带着她们在医院的走道里穿行,一边走着陆绮觉着越来越奇怪,住院区在医院的西翼,可是司机却把他们往东翼带。可是就司机信誓旦旦的样子,陆绮又想不到反驳的理由,只能一路跟着,直到地板上引导线出现的ICU三个字,陆绮第一次体会到后悔莫及这四个字的含义。

喻思缘同样发现了异象,悄悄地跟她说:“绮绮,不是说只是发烧吗?怎么进了ICU?”

陆绮现在脑子里一片空白,ICU,这个词离自己的生活是那么的遥远,总以为那只是会出现在电视剧里的狗血情节,但是身边的人出现在里面,狗血就会变成真正流淌的血液,从后背传来的寒意侵进全身,此时此刻的沉默,不如说是无声的抵抗,陆绮明确地感受到她全身上下每一个细胞都在拒绝这种事情。

“绮绮,你说话啊!”没有得到回应的喻思缘只能拉着她喊。

“我不知道。”

“你还说你是她最好的闺蜜呢,你怎么什么都不知道。”

因为,我不配,是我害了她,如果那晚我抱着她睡,也许她就不会生病了,自己后悔莫及,无力感从心底蔓延到全身,那股寒流也进驻了自己的体内。陆绮的脸色已经变得铁青,继续跟着司机往前走,直到ICU的门口。在门口也见到了一个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人——关粤。

“你们不去上课,来这做什么?”

陆绮狠狠地瞪了她一眼,所有的情绪现在只有一个宣泄口,那就是眼前这个人。

喻思缘一贯地有话直说,她说:“我们来这还能做什么?是你让老师瞒着我们的吧!”

关粤看了一眼司机,司机往后退了半步说:“她们姊妹情深,人之常情,人之常情嘛。”

“小暖到底什么病?”陆绮质问关粤,语气里已经没有半丝温度。

“感冒引起的气管炎、支气管炎、肺炎、中耳炎还有最严重的心肌炎,总之数病齐发。”回答的人不是关粤,而是背后的声音,这个声音陆绮再熟悉不过了,说话的人是徐暄。

陆绮后背一僵,不敢回头,不敢去面对徐暄的目光,即便自己知道徐暄还是会和往常一样,面无表情,平淡地,毫无波澜地面对她,去解决徐暖的事情。可是,自己还是害怕,如果让徐暄知道,是自己的一时疏忽,才导致徐暖感冒的,他一定不会放过自己的。

徐暄淡淡地阐述:“你们要知道,每年害死人最多的病,不是心脏病,不是癌症,是感冒。”

他的话仿佛是神祇给予的真理,陆绮的担心和害怕的情绪充斥了全身,眼泪不知道什么时候挂满了整张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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