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熬到下课,班主任又让劳动委员安排了教室的大扫除,身材较高的同学通常都负责科室里窗户的擦拭工作,同样身体高挑的陈思思自然也跟陆绮一起负责窗户。

陆绮跟陈思思一起搽教室最后的一块玻璃,两人都站在窗台上拿着报纸,点着脚尖,努力把手举得高高的,尽可能地搽到最顶端。经过两人一番努力,最后一块玻璃已经搽干净了,这时候班里的同学都走得差不多了。

陆绮一直看着陈思思,忽然不好开口,倒是陈思思觉察到了,才说:“陆绮,你跟徐暖这么要好,怎么反而啥都不知道呢?”

陆绮脸红了,实在无法反驳,声细如蚊地嘟哝道:“她不告诉我。”

陈思思应该没有听到,继续说:“徐暄啊,他就比我大两岁,按理来说是不是该读三年级?”

陆绮没想到徐暄才比陈思思大两岁,反问道:“只比你大两岁?”

陈思思点了点头继续说:“可是你知道吗?徐暄读的是五年级!整整跳了两级!”

陆绮道倒吸了一口气,陆绮是9月份之后出生的孩子,按照规定这个年级的学生都是1992年9月到1993年9月之前出生的孩子,陈思思是属鸡的,也就是说她是就1993出生的学生,那么比陈思思大两岁,也就是说徐暄才比自己大一岁?!

天才!从前只是觉得徐暄会是一个很优秀的学生,没想到……这种仿佛只会出现在动画片里的情景出现在自己身边,而且是全校都知道,偏偏就自己不知道。这种感觉太过微妙,就好像生日会做的猜名字游戏,明明全世界都知道自己头上的是什么,可自己却只能靠猜测,那种被全世界蒙在鼓里的感觉。

“那跟大家投票有什么关系呢?”陆绮细声地问。

陈思思把手中的报纸搓成一团,扔到脚边,然后说:“你想想啊,徐暖哥哥是天才,那么徐暖很可能也是天才耶。而且你看徐暖几乎每天只上半天课,每次小测都能跟你打成平手,这就说明她也是天才吧。你觉得呢?”

陆绮从来都没觉得徐暖是天才,这个问题实在让她无法回答。微微摇了摇头说:“我不觉得是。”

陈思思看出了她的窘迫,于是劝她说:“没关系,你也很厉害啊,老师不是说了嘛,下次优先考虑你的,你要加油哦。”

随后两人就放学回家了,陆绮整整一晚上都想不明白,明明天才的人是徐暄,可是为什么班上的同学会选择支持徐暖,而且徐暖的成绩好,很大一部分原因还是因为自己每天都帮她做笔记,第二天给她讲解老师讲过的重点。徐暖第二天对重点迷茫的样子,一点也没有被她哥哥辅导过的样子……

或许在那时,一种叫做名誉的种子种在了陆绮的心里,生根发芽。

那晚上陆绮发了一整晚的噩梦。

早上起来,刷牙洗脸后来到饭厅等妈妈把早餐做好,陆妈妈把瑶柱瘦肉通心粉端了出来,看到女儿脸色发青,双手在围裙上蹭了一蹭,紧张地用手探了探陆绮的额头,说:“怎么脸色这么差?是不是昨晚着凉了?不会发烧了吧?要不要请个假带你去医院看看?”

陆爸爸也刚好来到饭厅,听到发烧这两个字也紧张了,问:“绮绮,有没有不舒服?最近天气有点转凉,可能是着凉了。”

陆妈妈说:“可能感冒了,额头不烫。”

陆爸爸还是不放心,说:“要不今天我送文熵去幼儿园,你带绮绮去医院看看吧。”

陆绮还没有把没选上少先队员的事情告诉父母,毕竟这对于自己来说是一件挺丢脸的事,而昨天对徐暖的猜测,今天也不知道要如何面对徐暖,既然父母都认为自己不舒服,不如就用这个借口吧。陆绮说:“我觉得有点不舒服。”

陆爸爸皱起了眉头,关心地问:“是哪里不舒服?头疼还是肚子疼?”

陆绮低着头,怕被爸爸看出自己在说谎,细声地说:“头有些晕晕的。”

陆妈妈说:“肯定是着凉了,一大早看她脸青的,我等下做个姜茶让绮绮喝了,可能发出来就没事了。”

陆爸爸连连点头,说:“好,那我跟妈说一下,让她在家照顾一下绮绮,我给她班主任打个电话请个假吧。”

陆绮一直低着头不敢看爸爸妈妈,心虚让自己更加不敢抬头,只是慢吞吞地吃着早餐,瑶柱猪肉通心粉。其实这个早餐是徐暖第一次来自己家过夜之后的早餐吃的,当时徐暖还说这是她吃过最好吃的早餐,当时可把陆妈妈给乐坏了。接下来陆家的早餐吃得最多的就是瑶柱猪肉通心粉。

想到这里,陆绮心里更加难受,甚至有点想哭,剩下的半碗通心粉,无论如何都吃不下去了。

陆妈妈看到了,说:“绮绮,不想吃就别吃了,等下喝点姜茶,把寒气发出来就好了,你回去躺一下吧。”

平时就不爱吃通心粉的弟弟听到妈妈跟姐姐说不用吃,也跟着闹“姐姐不吃我也不吃!我要吃面面!”

本来就担心陆绮的陆爸爸这时候只好去劝弟弟不要闹,可是在四五岁的孩子身上,这样的劝诫只有反效果,弟弟闹得更凶了。弟弟的哭闹把还在卧室的奶奶引了过来。奶奶站在门口喊道:“搞什么呢?女儿喜欢吃的就天天煮着吃,怎么不煮点儿子喜欢的?文熵,奶奶带你去吃云吞面吧。”

“妈,不是的,是绮绮今天有些着凉了没胃口,而且文熵也有点挑食,不能老惯着对吧?”陆爸爸着急解释道。

“你们的儿子你们不疼,我自己疼我自己孙子!”陆奶奶生气道。

“妈,这,绮绮还生病呢,我们都去上班,你在家帮忙照看一下吧。”陆爸爸说。

“哼!”陆奶奶生气了,抱起陆文熵,准备带他出门吃早餐,陆爸爸和陆妈妈面面相觑,直到陆奶奶临出门口才说:“等我们吃完早餐回来吧。”

陆爸爸看到母亲态度软了,马上回应说:“好的,等下我就去早餐店接文熵去幼儿园,麻烦您了妈妈。”

陆绮就默默地坐在椅子上看着这一切,不回学校就意味着整天都要面对着奶奶,无论怎么做,自己的这天都不会好过的。但是一旦有了第一个谎言,只好用其他谎言继续去完善第一个谎言,陆绮安静的离开了饭厅回到自己的卧室,躺在床上,脑袋放空,也许是昨晚没有睡好,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绮绮,醒醒。”妈妈来到床前,温柔地把陆绮唤醒,再次用手摸了摸陆绮的额头,感觉到陆绮体温并没有什么异常才说:“来,把姜茶喝了吧,等下盖着被子吧汗发一下发就好了。”

陆绮从床上坐起来,端过杯子,把温热的姜茶喝了下去,发涩的姜茶并不好喝,可是比起糟糕的心情,似乎也没有什么可以更糟的了。

陆妈妈轻抚陆绮的背,说:“绮绮,是不是在学校有什么不高兴?同学欺负你了?”

陆绮瞪大了眼睛看着妈妈,心里想,难道妈妈已经找到自己在撒谎了?

陆妈妈说:“你的作业很少做错,昨晚错得挺多的,是不是有调皮的同学干扰你学习了?”

陆绮心里呼了一口气,紧握着被子的双手也放松了,看着杯子里淡黄色的姜茶,低声说:“没有,昨晚发了一晚上噩梦,可能发噩梦把被子踢开了吧。”因为弟弟的原因,她两岁多开始就独自睡,很小就养成了自己盖被子的习惯,可是偶尔踢被子着凉也是有的。

陆妈妈相信了陆绮,说:“妈妈去上班了,要是不舒服就让奶奶打电话给妈妈,你还记得妈妈单位的电话吗?”

陆绮点了点头,然后背出妈妈的厂里的电话。随后妈妈就离开了家,去上班了,此时家里只剩下了自己一个人。安静的家,没有哭闹不止的弟弟,没有骂骂咧咧的奶奶,没有低声叹气的爸爸,没有唯唯诺诺的妈妈,只剩下自己,这个时候陆绮才觉得,这是自己的家。

像一个安全的舞台,不会有人反对,不会有人拒绝。

这种安全感也只能保持到奶奶买完菜回家,接下来的一整天,陆绮都在奶奶的唠叨中度过,她清楚自己没有生病,可是奶奶却不让她出房门,说她如果生病了还到处走,等下会传染给弟弟,所以陆绮即使整天在家也没有机会在电视机前看动画片,只能在房间里看看课外书,她纳闷地想到无聊还不如回到学校里,虽然不太想面对徐暖和同班的同学,可总比在家里对着奶奶来得强。

在奶奶的唠叨声中陆绮拧着眉头专注于自己的书本,希望让知识冲奶奶的声音。

无聊的时候,看见了天上飞过的大雁,最大的在前面,最小的在后面。

一直到下午五点,奶奶跟陆绮说:“小绮,我出门买点青菜,你在家里别乱动电器煤气。”

“知道了。”终于奶奶不再唠叨自己了,陆绮心里可算歇了一口气。没有了奶奶的约束,去到客厅的沙发上躺着,百无聊赖地看着客厅的钟,那钟摆一下一下地晃着,可是分针还没从一走到二,家里的门铃就响了起来。

陆绮心里有些疑惑,这个时候妈妈应该才去接弟弟,爸爸今天不用去学校接她,这时候应该还会在厂子了,奶奶才下楼,不可能这么快就回来吧?

她走到门边,探声问了一句:“是谁?”

门那边响起一个再熟悉不过的声音:“是陆绮的家吗?我是徐暖,陆绮的同学。”

陆绮心里一震,徐暖!她怎么来的?内心的震惊与抗拒让自己离门口越来越远,自己多了一整,可为什么她回来找自己?

陆绮还没转过弯来,徐暖在门外有些不耐烦了,继续按了几下门铃,这几下铃声就像棒槌一样,一下一下敲在她的肩膀上,她空咽了一口唾沫,鼓了鼓勇气打开了内层的,徐暖穿着校服就扒在外层的铁栏防盗门,像极了动物园里的猩猩,而她的手上还拽着一条红领巾。

看到那抹红色,陆绮觉得那就是一根刺在自己眼里的针,还没有打开外层的门,陆绮先开口,淡淡地问:“你怎么来了?”

徐暖嘻嘻一笑,说:“听说你生病不舒服,平时都是你帮我留笔记,带作业的,今天换我过来。另外我还有一个好消息告诉你哦!”

陆绮没接话,默默地打开外层的防盗门,心里想,不就是这个小妮子来炫耀自己当上少先队员吗?可是打开防盗门,陆绮才发现门外站着的是两个人,徐暖的身后还有一个跟她身高差不多的男生,眉眼与徐暖有几分相似,鼻子比较大,下巴又比较短,嘴巴微凸,脸小可是却又一双大耳朵,格外的瘦,安安静静地站在徐暖身后,脸上一副漠不关己的表情。

徐暖把她手里的红领巾往他手里一塞,拉着陆绮就说:“绮绮,这是我哥,徐暄。”

陆绮没说话,心里想着,这就是传说中的天才人物徐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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