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久闾力伏及其麾下一听那嘿嘿冷笑之声,便知道冷笑的人极有可能就是阿史那燕都。

他们谁都没有见过阿史那燕都,这时,便循着笑声寻去,笑声显然是在王府之外发生的,宇文泰这时与诸将也跟出去看,只见一个相貌奇异的青年男子站在王府大门外。

这青年双手交叉抱在胸前,并不逃走,犹自在嘿嘿冷笑。

他的面部特征很明显,脸部很宽,眼如琉璃,瞧着青灰色,不若中原人,身衣裘褐,被发左衽,脚上蹬的是做工普通的皮靴,身上穿的是做工普通的皮袄。

不过,脖子上倒是挂了个金项圈,这人一看就给人感觉与众不同,别人的两眉之间,能容三根指头已是不错,但他的两眉之间可以放下一个巴掌。

他的脸从额头至下巴的长度,似还不及从左颊到右颊的宽度,可谓容貌绝异常人。

他站在那里,不逃也不走。

郁久闾力伏手一挥,登时有数名柔然卫士散开两翼,以却月阵之形态围住了那汉子。

宇文泰这时立即吩咐从人前去宫中向元宝炬禀报,事涉柔然,这是外事,他懒得管,也管不着,同时,立刻令全旭、李泉派兵守住了王府。

同时大声下令:“不论谁人,敢再入王府,无他允许,左脚入斩左脚,右脚入斩右脚。”

这句话已经摆明了无论是那汉子还是郁久闾力伏都不可能再入王府闹事,然后他便静静的背负双手,瞧个热闹,他对那汉子倒是颇有好感。

只是暂时也没确定他是不是阿史那燕都。

他的眼睛盯着那汉子上下打量,那汉子这时被围在垓心,倒也浑然不惧,他见宇文泰瞧他,便大声的唱了个喏,道:“这位将军,我瞧你便是大名鼎鼎的宇文泰吧”

宇文泰微微颔首。

不待他问,这汉子已经自我介绍,道:“我便是阿史那燕都,久慕阁下的大名,一直无缘识得,今日一见,果然不负盛名。”

他说话之时,声音金声玉振,琳琳朗朗,中气充沛,宇文泰听着十分欢喜。

那郁久闾力伏见他对宇文泰侃侃而谈,对他们数人的存在几乎等于是熟视无睹,这时不由得愤怒,举起刀,叫声:“上。”

阿史那燕都在刀丛之中闪身躲过,身法优美。

几柄刀登时都披了个空,宇文泰不由得暗叫一声好,那汉子道:“我乃是金山之下部落酋长土门之子,尔等若敢肆意杀害,只怕柔然纵然是大国,也被我灭了。”

郁久闾力伏大怒不已,道:“好个疯狂的蛮子,区区不成气候的东西,也敢大言不惭。”

那汉子道:“你们要打便打,人家长孙老王今日治丧,你们身在人家国内,懂的礼数么,要打与我去长安城外,便打几百合也依得你们。”

话音未落,他已经飘然跃起,从数名卫士之间游鱼一般闪过,然后撮唇一声长啸

一匹骏马听闻啸声,从街角得得得得的奔了过来,那汉子腾身上马,策马而去。

只留下哈哈哈哈一片爽朗笑声。

郁久闾力伏这时也忙不迭率人追去,宇文泰对李泉努了努嘴,令他也追上去看看,他心中对这个阿史那燕都倒是十分有好感。

这阿史那燕都显然是瞧见了郁久闾力伏等人入府中闹事,于是自我暴露,把郁久闾力伏等人引出府外。

这等仗义便是好汉子了。

等了片刻,宫中元宝炬如何处置这事的消息还没有传来,宇文泰情知元宝炬这事是不太肯管得了,而且,大概率是不知道怎么管,他默默的回到府中,继续替长孙稚治丧。

他的脚步还在前院,还没到奠堂,只见院墙上,一个身影按着墙头,飘然而落。

那人大声叫道:“宇文丞相,且等一等。”

宇文泰不用看,听声音就知道是阿史那燕都,这时不由得愕然,回头一瞧,果然是他,当下将府邸中诸事交给长孙俭和李泉打理。

长孙俭乃是长孙稚堂弟,但是年龄比长孙稚却小一些,这时的年龄在五十上下。

他的女儿长孙落霞嫁给了宇文泰的外甥贺兰祥,长孙俭本人与宇文泰关系也甚好。

对宇文泰甚为忠款。

这时,阿史那燕都这般忽然来至,他觉得阿史那燕都定然是有事相商,不然不至于如此大胆,前一秒还在被郁久闾力伏通缉,转身又逃回了这里。

他当下吩咐府中人等严格保密,并立刻将阿史那燕都带到密室。

阿史那燕都能流利的讲的一口鲜卑话,甚至结结巴巴也能说几句汉语,与宇文泰的交流几乎不成问题,交谈中,宇文泰得知,阿史那燕都其实是被他父亲阿史那土门派到中原来的。

他来这里,主要原因就是希望联合西魏,制衡柔然。

他本人则因为对宇文泰十分钦服,想要见见宇文泰,与他同来的其实还有几个伴当,方才他唤了一匹马过来,腾身上马,转过街角,便立刻下马潜伏,然后换人上马逃匿。

很简单的一个调虎离山之计。

然后,郁久闾力伏转过街角,看到前方有人策马奔腾,就中计了,带人追了下去。

宇文泰不由得莞尔,很普通的计谋,但是就是有人上当,他看了看阿史那燕都,单纯论这个人,宇文泰是愿意交往的,但是国与国之间,这个问题,他不能也不想做主。

他当下将自己与元宝炬的权力分配与阿史那燕都说了一番。

外交之事属于陛下,他既然已经约定,便得讲诚信,这件事情,他稍后可以向陛下禀报,由陛下定夺。

不过,由于对阿史那燕都个人观感尚可,他觉得有些事还是能与阿史那燕都分享一下。

元宝炬有可能与阿史那燕都联合,他最近被柔然的这个皇后欺负的有些喘不过气来,小皇后年龄虽不大,但是初尝禁果,对于这方面有着极强的嫉妒心和占有欲。

元宝炬的妻子乙弗皇后已经离开了皇后的位置,但是郁久闾胭脂还是不满意。

这一方面,既有郁久闾力伏等柔然在魏的一些侍奉的弄臣的挑拨,也有郁久闾胭脂的任性,郁久闾胭脂强烈要求乙弗皇后出家为尼。

她性格固执坚强,郁久闾力伏等人又施加压力,元宝炬不得不从。

郁久闾胭脂甚至亲自在场验看乙弗皇后落发,元宝炬对此大为不满但却无可奈何,面对柔然这般咄咄逼人,宇文泰心想,阿史那燕都所求说不定或有回应也未可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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