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与萧赞赶到阊阖门外时,只见已经有不少官员聚集在此,阊阖门门下城门洞处,一队又一队影影绰绰的卫兵封锁了门洞,禁止进入。萧东奇微微一笑,道:“大哥,你料对了。”萧赞道:“如果我昨晚在各殿杀了那么多人,今天我也不会让群臣去大殿集中啦。”阊阖门城头,这一天晴天丽日,阳光普照。但通洛阳城的百姓并没几个人知道,在这阊阖门后,在这万里无云的天空之下,昨夜发生了多少罪恶。人们对阳光寄予了太多热爱,总忘了它们并不能掩饰罪恶以及抵挡黑夜的到来。随着距离阊阖门不足一里处的永宁寺悠扬钟声响起;胡太后在郑俨等幸臣的陪同下,张着黄罗伞盖,在一些高阶官僚,宫女、宦官的前呼后拥之中,登上阊阖门城头。她的手里抱着一个襁褓,襁褓之中正是那个潘妃所生的女孩儿。反正如今孝明皇帝已死,这个潘妃所生的女孩儿再也没人来管是男是女,太后因此也肆无忌惮。这时,阊阖门下百姓、官员已经观者如堵。大家都知道今日必有大事宣布,京城中的人上个厕所都能碰到个侍御史、开府仪同三司,尤其是阊阖门附近永康里等坊间的群众。他们虽然未必知道昨夜宫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昨夜宫中大屠杀时候的凄厉惨叫之声还是听得到。所以很多人一早已经到阊阖门聚集。萧赞由于品阶较高,已经作为近臣,进了阊阖门,此刻也站在阊阖门城楼上。萧东奇则夹杂在人群中冷冷的旁观,她冷冷的望着太后,太后在黄罗伞盖下显得威势煊赫。她实际上看上去还很年轻,年龄不过四十,看上去倒像是二三十岁而已。身材窈窕,婀娜多姿,甚至有一丝冷酷的美丽。这么年轻的太后,丈夫死了便一直寡居,老实说,偷个人也没说什么,萧东奇也能理解。毕竟她的身份摆在那,无人可嫁,她有自己的生理需求。但萧东奇搞不懂为何她能这般残忍,这样的年龄本来应该陪着丈夫快快乐乐的活在人间,岂不是好即便没有丈夫,也能培养个别的什么兴趣爱好。她正在浮想联翩,只听得太后已经开口:“入春以来,天子圣躬不豫,昨日夜间,天子大渐,遽尔崩殂。”“大行皇帝升遐,弥天震骇,但国不可一日无君,幸储君早立,国有储嗣。太子今日即位,君临万民,布告中外,咸使闻知。”太后话音未落,只听得站在她身后不远处的左边官员中忽然有一人越众而出。这名官员神色激动,大声道:“天子年少,初无疾病,圣躬不豫,为何我等皆闻所未闻”“怎么会这么快便晏驾宫中定有奸人作逆。”“乞查侍寝何人,尚食何人还有太医院的看诊记录,出诊医官为谁”太后冷笑一声,头也不回,道:“陛下得病以来,仗着年轻,不肯服药,讳疾忌医,耽误诊治,因此并无诊疗记录,”“你要查侍寝陛下病死,与侍寝何干你要查膳食,昨夜哀家亲自侍奉陛下饮食。”那官员冷哼一声,道:“太后口说无凭。”太后冷笑道:“昨夜卢妃、潘妃皆在帝侧,自知有罪,皆已自刎身亡。”“怎么,你莫非是在怀疑哀家还是要哀家也死了你才甘心”那官员愤怒不语。太后叫道:“来呀”立即有两名武士上前,扭住那官员左右臂。那官员挣扎怒吼道:“我有何罪”太后冷笑道:“国有大丧,出言不逊,指斥哀家,这些还不算罪么”她努了努嘴,两名武士将那官员扭至城楼边上,抬手抬脚,从阊阖门城楼上将那官员扔了下来。只听得那官员如断线风筝一般,噗的一声,头顶触地,须臾之间摔成肉饼,半空惨呼之声还未断绝,响彻阊阖门内外。城楼上下尽皆骇然。太后冷冷的提高声调,道:“还有谁有疑问的”群臣肃然,皆敢怒而不敢言。她手扶垛口又等了片刻,见众人依旧鸦雀无声,淡淡道:“摆驾吧。”片刻之间,阊阖门城楼上下,人们走得干干净净。在喧嚣的人群中,萧东奇知道她也没办法找到萧赞,她也不想找萧赞,她只想一个人走一走。她走出人群,信马由缰,走了半天,终于发现自己竟然不知不觉的又走到迷谷来了。一切都还是熟悉的场景,那沟沟壑壑,一如往昔,山还是那山,水也还是那水。一切静谧而安详。看着这里,谁能知道洛阳城内,已经翻天覆地,尸山血海元修依旧打扮的如同农夫,在他的草庐旁,在伺弄一块地,给菜苗浇水。看见萧东奇,他抬起头来,笑道:“又来啦是不是发现还是这里好这里安静。”萧东奇道:“是啊,洛阳和这里就像是两个世界一般。”草庐里,有人听到动静,走了出来。一个人笑着道:“是不是想我了,看我来了”萧东奇赫然发现那人竟然是宇文泰,不由得啐了一口,道:“呸,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紧接着,她发现元明月、王思政都走了出来。宇文泰呵呵一笑:“这可不是狗嘴,狗嘴你将来怎么能亲呢长着狗嘴必定长得也是狗手,是吧”萧东奇生怕他说出来两人躲在箱子里被他拽着手不放的事情,大声叫道:“不许说,不许说。”但她没料到这样反而欲盖弥彰,王思政、元明月都好奇的看着她。元明月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宇文泰,道:“你们俩,是不是有什么事不许说的又是什么事我怎么觉得有故事”萧东奇连连否认,脸颊登时红了。元修道:“你们别打趣她了,人家远来是客,明月,你好姐妹来了,好好招待人家。”元明月答应了一声,走到萧东奇面前。见萧东奇神情有些萧索,道:“怎么不开心呀被城里发生的事情吓坏了”萧东奇有些愕然,道:“你知道了”元明月朝宇文泰、王思政努了努嘴,道:“我们有两个关心天下兴亡的太学生,就是想把耳朵捂住都不行。”萧东奇笑了笑,心想也是,元修毕竟是天潢贵胄,龙子龙孙,朝廷里的事情怎么瞒得过他这里距离洛阳还是太近,想找真正的世外桃源,哪有那么容易元明月捏了捏她的手,使了个眼色,她扭头望去,正与宇文泰的目光相对。登时觉得他的目光火辣辣的,里面像是有什么她害怕的东西一般,当下视而不见,不与宇文泰的眼神接触。她轻轻咒了一句:“阴魂不散。”元明月淡淡的道:“你呀,身在福中不知福,人家对你可好呢。”萧东奇没好气的道:“好在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