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几天就只有这个男孩而已,今天却多了这只狐狸。不知怎地,他总觉得狐狸的耳朵有点奇怪,每次视线就会不由自主地瞟过去,结果被那大耳朵狐狸狠狠地瞪一眼,又翻翻眼睛不理他。
等等为什么他总觉得一只狐狸在瞪他又给他翻白眼啊?加班太累了吗?
今天的车程一如既往的无聊,车外景色一成不变,车内的人加上他也不过四五个,大家都沉默地不发出一丁点声音,只有汽车行驶中的嗡嗡声令人昏昏欲睡。梅杰英已经累到极致,坐在座位上没过多久就开始打起了瞌睡。一般从他上车到下车,大概需要一个小时的时间,为了不坐过站,他每次都会给手机定个四十五分钟的临时闹钟。
梅杰英睡得很香,当他睁开眼睛的时候甚至不知自己身在何方。他花了几分钟才清醒过来,恍然发现自己依然在公交车上,而公交车依然在匀速行驶着。他拿起手机看了一眼,他竟然只睡了十五分钟,剩下的三十分钟正在慢悠悠地倒计时。
真奇怪,他平时都会一直睡到闹钟响起的,今天怎么会突然醒过来?
梅杰英看了看周围,仅有的几名乘客和他一样,都睡得在座位上直点头,除了那个穿着道袍的年轻男孩依然脊背挺直地抱着他的狐狸坐在那里,眼睛始终一瞬不瞬地望着窗外,而汽车依然在平稳地行驶着,并没有什么打扰到他。
奇怪。
身体实在是太疲惫了,虽然怪异的感觉令梅杰英有点在意,但抵不过他的睡意,他很快就又闭上了眼睛。
深甜的梦乡没有挽留他多久,梅杰英双腿猛地一蹬,再次从睡梦中惊醒。
梅杰英猛然坐直了身体,心脏在胸口砰砰砰地狂跳,震得他后脑勺嗡嗡地跳着疼。
他还记得梦中的情景,他在加班,就是普通的一天,普通的加班那种梦。然而有什么巨大的黑色阴影骤然降临,将他死死笼罩在里面,阴影露出了尖利的牙齿……
他就吓醒了。
噩梦啊……他捂着依然狂跳不休的胸口心想,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难道是说自己再这么加班下去就会猝死吗?说不定是警告自己立即跳槽的意思啊……
梅杰英胡思乱想着,转头看向和自己隔着一个过道的那个年轻男孩。他刚才的反应有点强烈,蹬腿的动作也蠢得要命,说不定对方正在偷偷地嘲笑自己。
然而当他转头去看的时候才发现自己想多了,那个男孩子根本就没有看向他,而是靠在窗户上,向窗外车顶的位置观望,似乎发现了什么东西。
梅杰英不知怎地,也忍不住向那男孩紧盯的地方仔细看去。这一看他就释然了,原来是男孩上方的那部分车顶凹陷了下来,直径大概有一米多,椭圆形,就像什么东西的肚子从那里就要赘出来一样。
这孩子大概是没见过质量这么糟糕的车吧。
梅杰英点了点那里,笑道:“咱们坐的是市里马上就要淘汰的公交车,据说新的车等今年年底就能启用了,是清洁能源的电车,到时候这种破烂残次品就再也见不到了。”
男孩转头看了他一眼,眨眨眼睛,漆黑如墨的眉眼原本僵硬而冷漠,在这眨眼之后,就突然活转了过来,变得鲜活而而灵动。
他好像才反应过来梅杰英在说什么,哦了一声,又看看公车上方的那个凹陷。
梅杰英忍不住又随着他的目光去看向那个凹陷,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那个凹陷似乎和他刚才所见到的位置不太一样了。
加班到深夜,什么样子的错觉都有,所以他也并没有在意。但男孩接下来的一句话,却让他忍不住失笑出声。
男孩说:“你下车去吧。就在这里,你扒开门就可以下去,立刻离开吧。”
梅杰英忍不住笑出了声:“小伙子,你没事吧!我到底哪儿得罪了你你非把我赶下去?我这会儿下去,只能用两条腿走回去了呀。”接下来的路程足有好几公里,坐车二十来分钟,走路得走一小时。这孩子说话怎么那么轻巧呢?
“你没有得罪我。”男孩认真的看着他说,“但是我建议你现在就立刻下车,这是为了你好。”
梅杰英道:“还说我没有得罪你,这一车上这么多人,你光把我赶下去,是不是不太对呀?”
他倒是不生气,就是觉得这孩子有点怪,但不是那种不好的怪,而是让人忍不住想要深入探究的那种。
男孩用漆黑的眼仁儿看着他,看得他后脊背有些发凉。他再转头看去的时候,车上原本还有的几位客人已经不见了,车上现在除了司机之外,就只剩下了他和这个年轻的男孩子。
大概是在自己睡觉的时候,那些乘客都已经下车了吧。梅杰英虽然这么想,但是他突然就觉得浑身有些不太自在起来。
深夜的末班车上,只有两个陌生的人,其中一个还在对另外一个说着奇怪的话,这简直就是一部恐怖小说的经典开头啊。
梅杰英看了看窗外,突然发现窗外的景色有点陌生。他在这个公司工作已经有好几年了,每天上下班坐两次公交车,对窗外的景色已经达到了烂熟于心的程度。
但是今天,他竟然一点儿也看不出来,公车到底开到了哪里。
当公交车又越过了几栋完全没有见过的建筑物,向更偏僻的地方驶去时,梅杰英再也不能忍了,他站起来向司机的驾驶座走去,一边走还一边喊道:“司机,司机,你这是干什么?你这是要把我们往哪儿拉呢?我要去普元小区!你这是什么方向啊!”
男孩就坐在原位上,似乎也不惊慌,一点儿也没有要动弹的意思,只是在他身后轻轻地嘟囔:“唉呀,晚了。”
梅杰英走到司机跟前,却发现司机僵硬地盯着前方,手底下机械控制着汽车的方向盘,仿佛什么东西已经控制了他的神智,令他对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毫不在意。
梅杰英喊了好几声,司机才终于转过脸来——不,他不是转过脸,除了还紧抓方向盘的双手之外,他整个身体都跟着脑袋僵硬地转了过来。
“客人请坐好,我们很快就到了。”
这句话本身并没有什么问题,可是那声音明明是从司机身上传过来的,但司机的嘴却连张都没张。他的皮肤已经变成了青灰色,如同僵尸一般的面庞一直对着梅杰英的方向,然而并没有下一步的动作。
梅杰英从脊背后面冒出了森森的寒气,不由蹬蹬蹬后退几步,差点一脚踏到车门口的台阶下去。他只踩空了半只脚,就及时收了回来,好半天才捂着胸口停在那里。如果他有心脏病,在刚才那一瞬间,他就已经死了。
他冷静了一下,望着司机依然僵硬地“看”着自己的脸,慢慢地向侧方挪着身体,看司机没有反应,也便放开了速度,飞一般回到了那男孩旁边的座位上。
“你……你……”他费了好半天,才终于把自己痉挛的舌头捋顺了,“你是不是知道那个司机不对劲,所以才让我走的?”
如果刚才他不是觉得这孩子胡说八道,而是乖乖下车滚蛋,现在是不是就不必遭受这种惊吓了?
年轻的男孩——问星河瞥了他一眼,道:“我没注意到你,不然我早让你下车了。”
梅杰英:“……”可是我明明就坐在你旁边不是吗?就这样还能没注意到?
问星河有点不开心地揉揉狐狸的大头:“居然会有你这样的人存在,真是不幸……”
就在他揉弄狐狸的时候,梅杰英突然发现狐狸脑袋上的耳朵被他揉挪了位置!耳朵!挪了!位置!
梅杰英一时不知是该追问什么叫“你这样的人”,还是该指着狐狸尖叫:它的耳朵掉了!
问星河没有注意到耳朵挪移的问题,他的视线再次被车顶吸引。
梅杰英也顺着他的目光望向了车顶。
刚才那个圆形的凹陷已经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另外一个位置上一个深深的脚印。
那个脚印大概有梅杰英的脑袋那么大,中间一个圆圆的小窝,旁边有三个圆圆的指头——大概是指头吧。
梅杰英或许还会觉得这个脚印很可爱——但是那必须在确定对方不是什么变种哥斯拉的情况下。
那个圆圆的脚印出现了几秒钟又消失,然后又在另外一个地方出现,就仿佛车顶上有个什么东西在无声无息地走来走去,只等下一刻就穿破车顶,将他们一伙儿包圆。
梅杰英的汗都下来了,初春的寒意从平缓行驶的公车窗户吹拂进来,吹得他后背湿冷。
“我……我……”他结结巴巴地说,“我觉得,我们还是下车吧……”他望向问星河,故作冷静地说,“就在这里,我去扒门!”说完,他就奔向了后门。
问星河有些无语地看着他仓惶的背影。
这傻子,刚才告诉他让他走,他觉得自己在说胡话。这会儿东西都到了头顶了,他以为他还能跑得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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