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机行事的剑提示您:看后求收藏(),接着再看更方便。
国庆假期的最后一天,结合俞春书补充的解说与下属的进一步调查,林摇雁心情不是很好。
第一,俞家是有绝症病人的。此前商飘云他们把目光限定在俞家内部,所以没有察觉,这次改换思路,骤查到俞风信的妈妈沈默花有癌症,被医生预言只剩下一两年寿命。
现实里,杀人的动机不像小说中那般层层铺垫、非让所有人心服口服不可,杀人的方法更可以毫无章法。林摇雁不是警员侦探,少数能推想的逻辑就是会不会有人命不久矣,在实施什么报复。
纵然俞家混乱不堪,说不准人人有动机,沈默花的情况还是令他心脏一沉。
第二,俞风信的爸爸,即俞春书的大伯,在多年前就病故了,病故前已与妻子离婚。
坏处是,大伯可能真心爱过沈默花,尽管选择离开她,在遗嘱里给她留下了巨额财产与股份。当年法律尚不禁止把一部分遗产留给旧婚外情对象。
在那之前,俞风信利用自身说服沈默花远离俞家,双方相安无事;在那之后,可想而知,俞家炸了锅。立刻有人找到了沈默花。
小三嘛,道德有错误,身份名不正言不顺,却能分走巨款,正室不甘心丝毫没错。其他俞家人要不然打有小算盘,要不然也顿时一致对外。
骗、吓、诱、逼,十八般手段,外加沈默花精神已经有点小毛病,最终住进了俞家。钱的力量凡人难以抗衡,沈默花成了矛头中心,有人从人身安危上恐吓她,要她放弃这笔财产;有人徐徐图之假装是她的盟友;最荒诞的是,在发现沈默花死不松手后,俞家上下一致通过了一项只针对女人的招数:让她和某个俞家单身男人结婚。
若到此为止,若作为无关看客,林摇雁听说这段故事,会唏嘘,更会觉得也不好评判是非。
但是谁也不会认真追求一个自己看不起的人。
那时沈默花名义上是住进,其实是被困在了俞家。普通的家暴都不受理管,她的遭遇更加无人问津。没多久,在接连几个男人的“示好”下,她也看出不对。
她是个漂亮女人,可也因此感情经历丰富,不会上钩。
出现了最糟糕的发展:有一天晚上,俞家耐心耗光,沈默花差点被强抱。
没有得手,却只差一线。俞风信赶到了。
沈默花还是疯了。随后,她不止会日日夜夜念叨俞家每个人的名字,也会翻覆质问俞风信:“你是谁的儿子?你为什么不帮我?你是谁的儿子?”
惟独俞春书坦白告诉过俞风信,俞家内部一个传一个,人人都一早得知了有个小叔叔扬言不行就逼她怀上孩子,说女人被睡多了就听话了,只不过没人警告沈默花。
那年俞风信二十岁,不能免俗地崩溃了。他马上去找他爷爷俞立桑,认祖归宗,承诺进入俞家下属的小公司——沈默花绝不会把遗产还给俞家,然而听闻他想经商,仍愿意把遗产转到他名下,有他在中间操作,这些财产最后能回归俞家。
最初俞立桑不在乎俞风信是否认祖归宗,只寻思他们总不能把沈默花二人都杀了,杀人案是难压住的,便同意了俞风信的提议。一方面,沈默花如故被拿捏在手,另一方面,他并不看得起俞风信。
直到俞风信颠覆他的想象。
俞风信应该是个商业天才,或者年少时、在感到周围环境的那一丝不稳定后就不曾放任自己不做准备。无论如何,这意味着再添经验后,俞风信的能力将难以预测。
没有几个生意人舍得弃置这样大的利润。林摇雁想,那时候俞立桑大约还觉得,即使俞风信有二心,他操控得住。
事实证明他输了。
至少林摇雁一厢认为,不论是问道德,问情义,在种种立场纠结,重重能力所限下,俞风信已凭单枪匹马近乎做到了最大限度的公正和关切,如他曾经震撼的,俞风信连对待自己也足够残酷,哪怕他天生就陷入了这潭泥沼中,他本来没有犯错。
林摇雁确实这么认为:如果俞风信没有两不亏欠,他原本不会失去家的两方;如果俞风信没有心疼沈默花,并在可以逃脱时断不逃脱,也就不会丢光自由。沈默花发疯是必然结果,根源在于她爱的那个男人,活着他一走了之了一遍,死去再度一走了之。
半个上午,林摇雁精神不振。今天家里终于被他松口放行了客人,客人多了,就不便下禁烟令。为此他早早把俞风信劝进书房去,笑着调侃:“不是不准你见人,我会好好跟他们炫耀你的。”
应酬完客人,也读完这些信息,林摇雁独自在沙发上又坐了很久,惹得李敬徘徊来徘徊去,既不敢发问,怕打断他想事的思绪;也不敢走远。
很久,林摇雁换了身未染烟味的衣服,要向二楼书房去,走到楼梯口,才回头主动问他:“我跟你提过俞风信救我一命的事吗?”
李敬大吃一惊,说:“没说过。”
林摇雁若有所思,说:“那时候我十二岁,那时候我模模糊糊感到过他也像个人质,我太年轻了,没有深究。”
李敬一头雾水。
林摇雁上楼去了。
·
俞风信在午睡,因为挨靠书桌,照旧是端坐支头的睡姿。
林摇雁开门进书房,在他身边坐了五六分钟,才候到他慢慢转醒。眼神相对,林摇雁朝俞风信一笑,俞风信看见林摇雁十指交叉,身体微斜前倾,是很想靠近他的样子,就打开怀抱浅浅抱了抱林摇雁。
“怎么了?”俞风信锁眉问。
“怎么看出来的?”林摇雁失笑指指自己,“我心情写在脸上吗?”
“不是。”俞风信答。听出林摇雁不愿详谈,转而说,“辛苦了,我给你调一杯蜂蜜水。”
傍晚林摇雁自告奋勇地下厨炒他总算学得满意了的两道菜,俞风信烤了地瓜。林摇雁方记起自己寒天爱吃地瓜,俞风信也隐隐察觉他今天温柔得犹胜以往,而且一捞到机会就靠近接吻。
睡前共同裹进一床被子中,林摇雁还检查了他的闹钟时间,要求:“不要太早起床忙。”
俞风信看出这个假期他不想多聊公事,至这时才询问:“明天你回不回你那里上班?”
“不要了的垃圾就是不要了。”林摇雁漫不经心地说,“随它去。”
俞风信没提异议,只垂下眼说:“那也早点休息,保重身体。”
再接过一个吻,天翩翩然地亮,林摇雁若无其事地送俞风信上了班,兜一圈风,又折回去,敲敲前台小姐的桌子。
前台小姐:“?林总好。”
林摇雁问:“你们公司在哪里应聘?我来应聘副总裁。”
前台小姐:“???”
实际副总裁等级的职位,一般是总裁向董事会举荐商讨,然而这家公司全权掌握在俞风信手上。林摇雁作为近来感情亲密的家属,不许俞风信提早知道,HR只好一脸忧愁地给他走了一遍流程。
公司并不急缺副总,也没规划同等级的办公室,纵然林摇雁明显不是玩笑态度,所以同等级的文件随后当真交给他过目了,但一时只来得及安排他暂坐特助办公室。
没一会,开例会时,俞风信喝着果汁看见他公然落座,不由茫然,两人面面相觑。
众目睽睽,林摇雁伸手在桌下点点他的腰,拿膝盖撞撞他,认真问:“大意了,你不会反对办公室恋情吧?”
俞风信久久注视他,摇头微笑。
惊喜的效果达到了,散会后两人自动走到一处,眉梢眼角双双攒满笑意。林摇雁心知俞风信是开心的,俞风信的某些小动作他已渐渐了若指掌了,只是不知何故,俞风信笑得不算久。
午休时分,丁小缘跑来笑问林摇雁:“林总,俞总今早说过胃口不好,今天不想吃食堂,本来是我订餐,您要一起吃吧?”
林摇雁还挺喜欢她的,应了对,再往俞风信办公室里去,不料到俞风信人不在办公室。
不单不在,整场午休都没有回来。
号码关了机,林摇雁留在他的办公室,一直等到下午两点,心有预感,不再等下去,也没有慌张报警,无言地驱车回了家。
李敬满以为今天他回明林集团上班,正啃着个水果,忽见到他面无表情地开门、鞋子也不换、四处搜索,吓了一跳。没几下,林摇雁轻易在卧室中俞风信的枕头下搜到了一张字条。
对于俞风信来说,不选择短信,选择手写,应当比较郑重。
纸上是:后会有期。
林摇雁维持弯腰的姿势,静静凝视这四个字。
真是郎心如铁。
缓缓地,他把这张字条撕碎抛开,立即转身拽脱床头抽屉。抽屉外摔的动静震天响,里面空空如也,没有维A胶囊和胃药了。幸好,俞风信记得把药带走了。
林摇雁长松了一口气,然后又深吸一口冷气,难禁狠狠踢开抽屉。
李敬被他的表现吓坏了,忙道:“二少爷,消消气,怎么了,俞总出事了?”
林摇雁侧头,面对落地窗外的万顷阳光,沉默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