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开了。

蕾妮轻轻地挪近桑诺,逐渐看见门外的东西。

自命案发生,走廊留了三盏灯,分别是前、中、后段,晦暗、不均匀的灯光照亮门外。

门外站着一个女人,她戴护士帽、穿污渍斑驳的护士套装。

晦暗的灯光沾染她可怖的脸,暗红色的缝线缝合拼凑的皮肤。

一块接一块,肤色各异,有巧克力色,有小麦色,有苍白的,宛如一张拼图脸。

蕾妮急忙咬着手指不吭声,目光下移。

护士的双臂和双脚竟然安装了落后的机械辅助义肢金属支架固定她的四肢,四个关节下各有一根金属穿过骨骼固定。

她的双脚不但穿着高跟鞋,还套着笨重的金属支架,难怪脚步声僵硬。

桑诺感到肉疼,原来细微的“铿铿”声来自金属支架。

碧绿的眼睛是护士脸部唯一如初的部位,泛血丝的眼球直勾勾地盯着桑诺。

桑诺也直勾勾盯着她。

笃,笃,笃。

楼上机械的脚步声传至这层。

她仿佛没听见,目不斜视。

冰冷,怀着恶意的眼神似乎在算计如何折磨活人。

奇怪的是她只是盯着而不动,右手的水果刀生寒。

一人一鬼之间隔着一个门框,却隔着一个世界,彼此安静地对视。

桑诺一只手悄悄地伸向后,给蕾妮示意别轻举妄动。

见状,抖如筛糠的蕾妮死死捂着嘴巴。

片刻,护士无视桑诺和蕾妮,僵硬地转身迈开笨拙的步伐,走向下一间寝室。

这一层,灰暗的走廊又想起一声一声的“笃”。

桑诺静静地关门反锁。

今晚不宜打草惊蛇,至少查清楚它们的来历和杀人规律。

慌张的蕾妮大步流星走来,低声问接下来怎么办。

他沉吟片刻,瞅她的手提电脑。“今晚还不能驱魔,你上网搜索宿舍大楼的历史。”

言毕,他翻看父亲的驱魔笔记。

大地还存在神的审判之力,出现在大地之上的死灵和恶魔受到审判之力限制,不能随意杀人。

目前,人类是主宰大地的生物,人类社会订立的规则属于审判的一种;恶灵生前是人,受到的限制就是生前遵守的规则。

因此恶灵分两种。

一,力量强大的能够反过来利用限制自己的规则变成杀人规则,例如拼图鬼安德鲁。

二,遵守限制的规则,只有人类触犯规则它才能杀人。比如电影常见的废宅,不知情的人搬进去就冒犯地缚灵屋主,然后发生一系列灵异事件。

他必须查清楚护士属于哪一类以及真名,否则斩草不除根,像“血腥玛丽”那样能够逃窜。

见严肃的他不再多言,蕾妮惊魂未定地点头照办。

这一层的脚步声已经远去,但没有消失。

另一层同样如此。

某个熄灯了的男生寝室剩余手提电脑的光芒,一名男生戴着耳机睡着,手机里的摇滚乐仍然播放。

他睡得熟,浑然不觉嘴巴张开流口水。夜里冷,他拉上被子盖半身,手软绵绵地垂下床沿。

所有寝室的床底都是悬空,底下一团墨黑。

他的手悬吊在这团墨黑外。

不多时,黑乎乎的床底伸出暗红色舌尖,慢慢地凑近男生的手。片刻,舌尖肆无忌惮地触碰其掌心。

接着黑暗中浮现刀疤交错的脸,蓝色的眸子点燃狂热的火焰。

湿漉漉的触感侵袭他的掌心,触感的节奏越来越快。半梦半醒的他感到掌心痒和凉,熟悉的感觉使他脱口而出:“别闹了波比”

掌心依旧湿乎乎,痒痒的。

“波比,别”

男生猛地惊醒,缩回手一看,掌心满是亮晶晶的唾液,心凉了半截。

他家的狗怎么可能在宿舍

他连忙摘下耳机并拔掉插头,振奋的摇滚乐震耳欲聋,吓得他身体发冷,手忙脚乱地关掉音乐。

寝室瞬间恢复静谧,他的心脏砰砰狂跳。

臀部凉飕飕,和床底的贼隔着一张床垫和薄薄的床板。

他听说过那个都市传说,贼藏在床底装作狗舔人。

法克,ra平时狐假虎威,关键时刻吃屎的。

他迟疑地弯腰拍摄床底下,闪光灯转眼即逝。

照片中,床底下只有自己的行李箱。

刚才做梦

六神无主的他想找隔壁床的室友,哪知隔壁床没有人,但是室友的手提电脑没有关机。

而他才发现寝室里飘着一股怪味。

他记得睡着前,室友在网上直播秀肌肉。

既然床下没有东西,他硬着头皮下床穿拖鞋,走去帮室友关机。

屏幕停留直播软件的界面,不过已经退出直播室。他正想关机,忽而觉得应该留些光线。

寝室不能藏人,他的室友去了哪找女朋友

他回头看室友的床,余光瞥见床头旁边的衣柜门下流出红色的液体。

霎时他头皮发麻,机械地转身看清楚。

棕色的衣柜门没有完全关上,下面的门缝流淌狰狞的血液,在衣柜下汇聚成一滩。

他在床上的时候没有留意到。

借着手提电脑的光线照射衣柜,男生鼓起勇气走过去,拉开衣柜门。

他首先看见一双脚,悬挂的衣服遮挡其上半身。偏偏脚穿的鞋子他认得,正是室友心爱的限量版球鞋。

他还看见,打开的衣柜门后有血,他鬼使神差地扭头看去。

这是一句留言

你应该庆幸自己睡着了。

“啊”

尖叫未绝,两把修长的刀刃架着他的脖子。

深夜,归于平静。

蜷缩床上的蕾妮用棉被包裹自己,到凌晨三点多,她终于熬不住睡着了。

桑诺没有合眼,看着时间等待脚步声消失。

凌晨四点,楼下、这一层和楼上的高跟鞋声不再响起。

早上七点,熟睡的两人被外面的动静吵醒,睡眠不足的他们头痛欲裂。

接着他们听见外面的学生匆匆跑过。

“我们出去看看。”

桑诺和蕾妮随人流跑上六楼,听见有人狠狠地撞门。两人使劲挤到人群的前排,看见某个寝室门外流出一滩血。

门被两个男生撞开,腥臭的气味涌出走廊。

人群马上凑过去围观,顿时尖叫接二连三。

地上躺着一个姿势怪异的人,从他血迹斑斑的卫衣和长裤款式判断是男生。

他的脖子皮翻、刀伤交错,四肢关节往外翻,显然是骨折。数不清的刀伤遍布身体,地板和墙壁宛如开遍红花。

有忍不住的学生当场呕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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