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方等人从玻璃厂一出来，就看到张小五笑吟吟地站在门口，沈方一眼就看到眼前的马车，车轴与轮子已更换为新式轴承和竹编轮子。

“小五哥，笑得这么开心，可是有什么喜事”沈方打趣道。

“二公子，马车改装好了，请上车，让属下为你驾车。”

沈方、王寿光、刘四、李老黑四人上了马车。张小五轻声吆喝，健马便拉着马车轻快地向前驶去，又快又稳。

“果然好用”王寿光赞叹道。

虽然与橡胶轮胎的舒适度无法比较，但与以前的包铁木轮相比，已改善了许多。

“方儿，这两天见了太多新鲜物件，是不是应该收敛一些，以防控制不住。”王寿光考虑地比较长远。

“这几个月我再辛苦一些，过了年就和我爹去京城了，到时泰山大人再帮小子好好整理一下。说起来，咱们昌国的人才还是太少，我争取把那些进士请来一些，岱山的发展需要大量人才。”

“那些读书人有什么用，除了写写诗词，估计连稻谷也不会耕种。”李老黑不屑道。

“大周最聪明的人都选择读书，这可不行，昌国的科学研究才需要第一流的人才。进士们每天勾心斗角，为了一年几百贯的吃食虚渡终日，实在可惜。”

“方儿，前几日，你爹爹还说让你跟大公子一起向司马学士学文，准备科考，你离开昌国，岂不更加可惜。”

刘四也附和着点了点头。

“小子当然不一样，取中进士对我而言犹如探囊取物，我此去是想会会当今英雄人物，顺便见见官家。”

“见官家做什么”王寿光骇然道。

“混个脸熟呗”沈方嬉皮笑脸地说道，只有此刻，王寿光才会意识到，沈方如今也仅仅十五岁而已。

改良马车行驶了不到两刻钟，便来到李老黑用来生产各种标准件的钢铁工坊。下车之后，王寿光等人自然对新式马车赞誉有加，张小五乐得合不拢嘴，一再要求李老黑多制造一些轴承用的配件。

李老黑翻了翻白眼，“小五，给你一车零件还不够以后要轴承我卖给你，要多少都有。”

张小五尴尬地看着刘四，刘四揺揺头，“亲兄弟，明算帐，老黑说的也没错，小五，你这新式车辆只要卖到昌国之外，只怕比水力车机还赚钱，让老黑赚一些也很正常。”

张小五原本想以成本价结算，见刘总管也站在李老黑一边，只好作罢，“老黑叔，你要价可不能太高”

“那是自然，内部销售和销往昌国之外，价格自然不同。”

“轴承的定价还需要慎重考虑，下一步，大周其它州县也要开新车辆厂，轴承一旦使用起来，其它钢铁工坊肯定会大量仿制，与其白白让他们赚钱，倒不如用合适的价格让他们知难而退。”王寿光道。

“那老黑叔先卖我一万套轴承吧，价格随后按王匠首、刘总管定下的来结算。”

“三天后交货，这两天我这工坊忙不开。”

张小五知道沈方要给李老黑传授制造新武器的方法，便没有坚持，跟在沈方等人后面进了钢铁工坊。

钢铁工坊里面，数十台大型的冲压机在不停地工作。其中有数台正在锻压轴承所需配件，已锻压好的配件堆成了一座小山，却没有人动手组装，让张小五看得直流口水。

沈方让李老黑拿了几根做好的钢管来到工坊的议事厅。沈方仔细看了钢管内外壁的细节，两根钢管之间还相互敲打一下，听其声音，比想象中还要好一点，沈方点了点头，“这些钢管可以使用，老黑叔，你这工坊炼的钢还真不错。”

“还是多亏二公子早年发明的风箱，接上水力车机后，炼钢窑的温度便足够高，然后就可以按沈老爷的安排尝试添加不同比例的其它材料，这么几年下来，总能试出几种不错的配方。”李老黑有些得意地说道。

沈方见进入议事厅的全是沈氏产业的头领，也不用担心泄密，便准备先将米尼式步枪的制造方法讲给李老黑和张小五，争取能先研制出几把，看看他们的工业水平。

步枪的发展经历了火铳、火绳枪，燧发枪，击发枪等阶段，其间枪管也由滑膛进化为膛线，装弹方式由前膛转变为后膛，而后进一步转变为定装弹和半自动装弹，子弹也由最初的铅球进化为米尼子弹、铜包铅弹，起火物由黑火药进化为动能更高的无烟火药。以现在昌国的工业水平，制造米尼燧发枪比较容易，虽然前膛装弹一分钟只能打三发左右，但已一举跳过火铳和火绳枪两个阶段，以米尼步枪五百米以上的有效射程，吊打西夏、北辽和太东洲玛雅文明的冷兵器勇士绰绰有余。

“今天要制造的是步枪，所谓步枪就是步兵所用的枪，特点是射程远，一里之外仍有杀伤力，准确率高两百步以内经过简单训练可以击中目标。”

这两个特点一讲出来，顿时引起惊叹声。二百步之上估计连眉眼都看不清，居然还可以杀伤，二百步之内如能击中目标，西夏和北辽的骑兵还有什么用

“所有枪支都是由三大件组成，枪管、击发装置和子弹。当然为了便于射击，还需要为枪管、击发装置设计一个外壳，可以称之为枪托。”

“先说枪管，枪管越长，射击越远，但也有个度，一般不超过四尺，枪管内壁要刻出螺旋线，以使子弹旋转而出，提高射击的距离和精度，不同的膛线提高的程度也不一样，一里长的有效射程可以通过膛线优化而形成。枪管一端密闭，用来存放火药，密闭端需在侧壁钻一小孔，用来引火，在枪管前端需要做一个准星，方便瞄准。”沈方一边讲，一边在宣纸上面画示意图。

“再说击发装置，击发装置的本质是通过燧石与铁片磨擦产生火花，点燃此处火门的火药，然后通过小孔引燃枪管中的火药，将子弹射出。为了提高击发的效率需要用弹簧进行定位和复位。”沈方一边讲，一边画了几十个零件，有铁制的，也有弹簧钢制的，全部标清了材质。

“这是包裹枪管和击发装置的枪托，这里有一个滑道用来存放通条。”沈方又重新拿了一张纸画了一把步枪的外型，并标明了尺寸，这次做的步枪所用的钢管内径为四分，外径为六分。

“最后是子弹，子弹长八分，直径三分六厘，头部略尖，尾部有凹槽，填充软木，中间这个环形槽用来填充石碏，尾部这个环形斜槽用来清洁火药残渣和挂在膛线的的铅。”沈方一边画、一边说，“铅弹所用的材质是用铅锡二比一的比例融在一起，而且和图纸的尺寸误差不能超过一厘。这里的子弹比起铅丸复杂得多，但是威力也大，先做一些试试，实在不行，就改用铅丸。”

“火药就用标准黑火药即可，老黑叔可知道配方比例”

“一硝二磺三木炭，一斤硝石配二两硫磺、三两木炭。”

沈方点了点头，这个比例已经很接近最佳比例了，只是硫磺少了点：“把这三种材料磨成粉末，搅拌在一起，妥善看管。另外，老黑叔按五十斤硝石、八斤硫磺、九斤木炭的比例再做出一些样品，到时候，两种火药实验一下，看看哪种比例更好一下。”

李老黑爽快地答应下来。

“老黑叔，小五哥，这些配件做出来，我来组装，三天时间够吗”

“枪托没问题，明天就能做出来，需要做几个”

“先做十个，做的时候多和老黑叔通通气，方便枪管和击发装置的安装。”

“若是手工打造几把三天够了，那些配件制造模具、定型测试、制造配套的机械，三天时间肯定不够。”李老黑默默计算了一下说道。

“那就手工做五把步枪，每把枪管膛线按不同的螺旋线拉出来，子弹先手工做上一百发。”

“遵命”

胜吉十九年七月十四未时，沈方骑着一辆崭新的自行车来到了李老黑的钢铁作坊。王寿光、刘四率领沈氏产业所有的股东在作坊门口等候。

这些天，顾弘章带着手下的匠人做了五辆自行车，十辆三轮车，两辆四轮车，在场的股东大部分亲自体验过车辆的快速、舒适。钢铁工坊的坊工们却是第一次见到不需马、牛便可快速行驶的车辆，交头结耳、议论不停。

今日辰时，李老黑便去向沈方报喜，五套枪支已造好并组装起来，请他前去试枪，沈方正准备练武艺，便推到了下午。

沈方见到众股东期盼的神情，他也忽然有些紧张。在钢铁工坊依山而建的一片工坊已经清空人员，并在离议事厅一百步、二百步的位置各安装了五个木头假人。

沈方取过第一把散发下钢铁、桐油气息的米尼燧发枪，仔细看了一些连接部分的细节和做工，暗中点头。李老黑和这帮铁匠们果然是大周最强的钢铁匠人，丝丝入扣，没有一点不合规格，虽是手工制成，却象是工业流水线生产的标准枪械。

沈方将撞针扳了起来，只听步枪里面响起“卡”的一声，知道撞针已被卡好。扣动扳击，只见撞针前端夹着的燧石飞快地弹回，击中火门片，并将火门片挤开，产生了一些火星，只是火门处并没有火药看不出效果。沈方不动声色又重复了两次，终于放下心来。击发装置四十多个零件都能运作正常，枪管和子弹既使达不到预期目标，正常工作却是一点问题也没有。

沈方放松了心情，一边说笑，一边操作，“这枪支今后每个股东先配一把，有时间就去打猎练练枪法。”

“这个火药需要按份量装到油纸里，不用每次临时再取用。油纸包下面是子弹头，上面放火药，使用时，咬开纸皮，将固定份量的火药象这样倒进枪管，然后连同油纸带子弹一起放进枪管，记住尖头朝上。”

“然后取出通条，将子弹压实。”

“拨开火门片，将火药倒进火门，老黑叔，你记得做一些放火药粉的小铁壶，配上开关，按一下便可以倒出一定量的引药，这个铁壶可以用铁链拴在枪托上，平时不用的时候，可以放到枪托里，对了，小五哥，枪托这里挖一个放铁壶的空间。然后将火门片盖好。”

“这把枪准星没有调过，这里有个凹槽，枪口那里有个准星，把准星放和凹槽重叠，然后把射击目标与凹槽、准星三点一线，扣动扳击”

“呯”的一声巨响。

人类历史上第一次枪声在大周明州昌国县一个工坊里响起，人类正式进入了火器时代

一百步处设置的假人，左数第一个假人被拦腰打断。

在场所有的人，包括远远围着看热闹的坊工都看傻了眼。

王孝锡的笑容凝固，张大的嘴半天没有合拢，他脑袋里面只有一个念头，“说，还是不说”身为昌国知县，他当然有辅佐沈家，成就一番伟业的职责，但他毕竟是大周的臣子，大周境内出现此利器，按律需要上报朝廷，可是沈家同意将哪些秘密公布出来公布到什么程度目前还是未知数，若是惹恼了沈家，丢了官是小事，命都恐怕保不住。

李老黑兴奋地满脸通红，这可是他亲手造出来的大杀器。

“老黑叔，你来打一枪。”沈方把手中的步枪递给李老黑，虽然这把枪准星略有些偏高，刚才瞄着假人的胸部打，结果却打中了假人的腰部，但毕竟能打中，证明枪支没有问题。

李老黑一把接过步枪，正准备装填弹药，突然有些担心打不准，便笑道：“还是二公子来试枪吧”

“没事儿，老黑叔，打不中很正常，正常人练习枪法没有上百发子弹练不出来的。”

李老黑闻言放下心来，便如法炮制，在瞄准时浪费了好长时间才知道什么是三点一线，最后一闭眼，扣下扳机。

枪声过后，只听到一阵哗然，李老黑睁开眼睛一看，一百步外左起第二个假人完好无损，另外三个假人也正常如初。

“好枪法”沈方笑着赞道。

李老黑有些脸红，但也不好发作，耳边又响起王寿光的声音，“这老黑真神了，闭着眼睛也能打中。”

李老黑突然意识到什么，定睛一看，只见二百步外中间假人的脑袋竟不翼而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