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她活不了了
陆衍急匆匆找来的时候，霍其堔正在书房处理文件。
这些天，他几乎翻遍了书房的每个角落，企图找到一点别的线索。
可是很遗憾，他什么都没找到。
那张小字条出现的那么突兀，以至于他平静如水的心也被瞬间打破，搞得他满头雾水。
许是看出他情绪不好，陆衍的语气有些小心翼翼，“怎么了？看你脸色不好。”
霍其堔有些烦躁的摇了摇头，“没事。”
话音刚落，他又抬起头，“我不是说，你最近不用过来了吗？”
因为那段遭遇，这些年他一直心理有问题，之前都是陆衍过来帮忙疏导，但自从发现那个小纸条之后，他心中就升起一股很怪异的念头。
平心而论，陆衍是他从小玩到大的兄弟。
甚至当初他偷天换日，将时倾从刑场上救下来，他也有提前跟他商量对策。
但不知怎么回事，独独这件事，他不想让他知道。
听他这么问，陆衍的脸色暗了暗，他叹了口气，然后拿出一份文件道，“霍太太的检查结果出来了。”
霍其堔心中正烦闷得紧，听到“霍太太”这三个字的时候，他脸色猛地一沉，“我已经跟她离婚了。”
当初，在那个监狱的会见室，是他亲自捉着她的手，在离婚协议书上签下了她的名字。
于他而言，时倾已经死了。
所以，这世上也不存在什么霍太太了。
陆衍怔了怔，再次叹气，“你还是先看检查报告吧。”
毕竟他今天来，不是来跟他吵架的。
霍其堔哼了一声，然后接过看了两眼，但却什么都没看见去，他将报告往桌上一扔，直接道，“有什么话，你直说，不必跟我绕弯子。”
直说......他是怕，直接说，他会受不了。
但事已至此，不管她受不受得了，他都得说了。
陆衍低下头，轻声道，“她活不了了。”
她活不了了。
那么云淡风轻的几个字，却像在他的脑子里炸开了锅。
霍其堔猛地抬起，漆黑的眸子里一片惊骇，“你说什么？”
陆衍叹了口气，说，“我们在她的脑袋里发现了一颗肿瘤，初步断定，是恶性。”
所以，他才会这么晚找过来。
因为他知道，即便她就是杀害小柔的凶手，可他心里，却根本就放不下她。
耳边仿佛炸开一道惊雷，五脏六腑都被炸得肝胆俱裂，霍其堔抬起头，深邃似海的眸子里，只余一片难以自持的痛。
恶性肿瘤......
陆衍说，即便那颗肿瘤是良性，再将国外的专家团队请过来给她手术，也只有百分之三十的成功率。
更何况，她脑子里长的，很可能是恶性肿瘤。
百分之十的成功率，他不敢赌。
可是，如果不做手术，她的生命，只剩下两个月不到。
两个月......她都还没赎完罪，他还没找到那张小纸条的真相，她还没赔给他一个听话又温柔的小柔......
她该还的债还没还完。
她怎么可以，她怎么敢死！
他不知道陆衍是何时走的。
也不知道，外边何时又下起了雨。
这个冬天，比以往任何一个冬天都还要冷，也比以往任何一个冬天，都要难熬。
雨势渐大，即便在屋里也能听到外面雨打芭蕉，劈啪作响。
霍其堔在门口站了半晌，最终还是推门进去了。
很难得的，时倾还没睡。
她坐在床上，手里捧着一本书，看得正入神。
走过去，将手里的水杯递给她，霍其堔的语气难得温柔，“怎么样？这几天身子可有好些？”
时倾抬头看了她一眼，然后又一脸漠然的低下头去。
她并不很想理他。
即便他现在每天晚上都来她房里睡，即便现在，他再也不像以前那样对她凶恶之际。
他就像是一个夜不归宿的登徒浪子，突然转变心性，变成了一个二十四孝的模范好丈夫。
可是，她已经不需要了。
时倾的这个态度，霍其堔并没有介意，他只是将她手中的书拿开，然后又轻声细语的说了句，“晚上看书对眼睛不好，你要是睡不着，我陪你说说话。”
陪她说话......他们之间，还有什么好说的呢？
脱衣上床，霍其堔伸手将她揽入怀中。
时倾有些抗拒，却到底抵不过他的力气。
他的怀抱依旧温暖，他的语气比平日里温和了许多，他身上的气息......依然还是她迷恋的味道。
“阿倾。”他叫她，声音又低又沉，“你恨我吗？”
被他揽在怀里的身子微微一颤，沉寂许久的心脏却开始密密麻麻的疼了起来。
良久，她淡然开口，“我不恨你，霍其堔，如有来生，我只愿生生世世，再不与你相见。”
爱也好，恨也罢。
很快都会烟消云散，而她所愿所求，只盼与他，永生永世，再不相见。
如有来生......他以为，他给了她一个来生，可到头来，却只是他的一厢情愿。
他连她的命都留不住，又何谈来生？
心中苦涩不已，霍其堔拉过被子替她盖上，然后关掉床头的灯，“睡吧，天亮之后，又会是新的一天。”
闻言，时倾嗤笑不已。
对她来说，新的旧的又有什么区别呢？左右不过活一天少一天罢了。
那时，她并不知道霍其堔说这话的意思。
直到第二天早上醒来。
往日里冷冷清清的别墅里，竟然却热闹非常。
搬东西的搬东西，拿箱子的拿箱子。
时倾正觉茫然，手上却蓦然一暖，“走吧。”
她甚至都来不及说话，就被霍其堔牵着下了楼，然后出门，上车，眼睁睁的看着他发动引擎，她这才开口问道，“去哪？”
霍其堔没有回答她这个问题，只卖关子道，“很快你就知道了。”
的确很快，不过十分钟的车程。
站在那栋海景别墅前，时倾还有些恍惚。
有双手从背后环了上来，温润磁性的声音就在耳边，“你不是想看海吗？以后我们就住在这里，你就可以想什么时候看，就什么时候看了。”
像是做梦一般，时倾抬起头，看着那面巨大的，倒映着湛蓝色海水的落地窗，然后回头，看着那平静的海面，心下戚戚。
从前，她一直以为，霍其堔就是个冷面修罗。
他对谁都冷冰冰，做什么都利益至上。
可直到现在，她才知道。
原来他也有温柔似水的一面，只可惜，他所有的温柔，都给了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