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亲手毁了她的脸
她再也没有什么放不下的了。
小澈,妈妈,还有时家的所有人......倾倾再也不欠你们什么了。
“霍其堔,前几天你问我,恨你吗?现在,我重新回答你一次。”
时倾抬起头,她的神色那么平静,却分明带着一股子壮士断腕的决心。
霍其堔抬头,被恐惧填满的黑眸了充满了恐惧。
他的脚下像是生了根,一步也动不了,他眼睁睁的看着那双苍白没有血色的朱唇微微开启。
每一个字,每一句话,都像是在他胸口插了一把淬了剧毒的道。
她说,“我恨你,恨不得你去死!我恨不得将你抽筋扒皮,挫骨扬灰!”
也难解她心头之恨。
“可是我杀不了你。”时倾仰起头,苍白的脸上,只余一片浓得化不开的哀伤。
海风徐徐,带着一股子咸腥味,难闻的令人作呕。
曾几何时,他也对她说过同样的话。
他说,“时倾,你杀不了我,就像你也杀不了你自己。”
那时候的他,是那么狠心绝情。
他甚至连辩解的机会都不肯给她,就直接判了她的死罪!
在那漫天飞雪中,她就那样带着一身冤屈,一步一步走向地狱。
而那个持刀的刽子手,却是——
她用尽一切,爱了十五年的男人。
他杀了她,抹去了她所有存在的痕迹,他将她变成替身,以折磨她为乐。
那是他爱了那么多年的男人啊!
可她却仿佛,从来都没认识过他。
霍其堔企图靠近,可他才刚迈出一只腿,便被时倾冷声喝止了,“站住!不要过来!”
时倾面目狰狞,再也不似以前的高贵典雅。
她看着他,一字一句,咬牙切齿的说,“你总说我该死,却偏又不让我死,你说,没有你的允许,我不准死!”
呵......她冷笑一声,扬起脸道,“可我自己的命,为什么我不能自己做主?”
他已经毁掉了她所有活下去的动力,却还要剥夺她决定自己生死的权利?
为什么?就因为,他的游戏还没有结束吗?
就因为他没将她折磨够,因为他还没玩尽兴吗?
“不,不是的......”霍其堔惨白着脸,那张棱角分明的脸上,早已被一片恐惧和紧张所替代。
何德循着声找上来,却在看到天台上的时倾,又忽然转身,而站在楼顶的霍其堔,依稀能听到他打电话的声音——
“喂!119吗?我这里是......”
“其实你说的没错。”时倾低下头,“我的确该死。”
她原就不该来到这个世界上,不是吗?
“我杀了你的小柔,我害惨了徐妈,害死了何能......像我这么罪大恶极的人,早就该死了!”
又是一阵海风卷来,吹得天台上的时倾岌岌可危。
霍其堔握紧拳头,艰难开口,“时倾,如果我说,我相信你呢?”
相信她?时倾仿佛听到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话一般,突然仰天大笑起来,“你相信我?”
以前她那么卑微的求他。
求他至少给她一个证明自己清白的机会,可他说什么?
他说,时倾,是不是你杀了小柔已经不重要了,我只要你死,我只要你,心甘情愿背负一身罪名,去给她陪葬。
去......给她陪葬呵!
空气中突然划过一道寒光,那是她手里的刀。
霍其堔看着那闪着寒光的刀刃,紧张害怕得连心脏都快从胸腔里跳出来了,“你想做什么?”
想做什么?
时倾又往后退了一步,她已经半截脚掌悬空了。
她好像随时都会掉下去,以至于霍其堔紧张的声音都开始打颤,“不要,阿倾——”
他以为她要自杀,可他猜错了。
“霍其堔。”时倾背朝大海,举起手中的刀,笑得癫狂无状,“你不是最爱这张脸吗?那我就毁给你看!”
漆黑的瞳孔猛地缩紧,霍其堔惊呼,“你敢!时倾你敢伤害你的脸!”
可是已经晚了,因为她手中的刀,已经落在了她的脸上。
鲜艳到刺目的血顺着刀刃流下来,像一团熊熊燃烧的火焰,狠狠灼伤了他的眼。
而他就看着她,一刀又一刀,亲手将自己的脸划的面目全非,却什么也做不了。
霍其堔第一次感觉到挫败和无力,便是现在。
心脏已经痛到发麻,浑身的力气仿佛都被抽干,连呼吸都开始觉得困难,而他却只能绝望而无助的哀求,“不要,阿倾......”
但是没有用。
因为,从来都没有人能够真正体会到她的痛。
这张脸,当初她是挨了多少刀换来的,今天,她就用多少刀还回去。
他最喜欢的东西,那她就将它......
狠狠摧毁!
哐当一声,时倾手中的刀应声而落。
她满脸鲜血,已经看不出原来的样子,可她却还在笑,笑得霍其堔心中发毛。
疼痛已经变得麻木,霍其堔脑子里嗡嗡作响,仿佛下一刻就会爆炸。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告诉自己,无论如何,一定要稳住她......
只要她不死,只要她留住命,脸毁了没关系,没关系的。
他明明都已经帮她预约了脑科专家,陆衍那边,所有的准备工作都已经准备就绪。
就等明天,明天她就可以接受手术了。
她怎么可以现在放弃。
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霍其堔闭上眼,复又睁开,“时倾,你听我说。”
仿佛下了好大决心,他艰难开口,“把你整成小柔这件事,是我不好,你听我说,脸毁了没关系,我去给你找最好的修复师,帮你恢复你的脸,好不好?”
他第一次如此低声下气的跟她说话,便是现在。
那些小纸条,他到现在都还没弄懂到底是什么意思。
但他知道,那些小纸条告诉他,不能伤害她。
所以,他绝对不能让她死。
“时倾,我答应你,只要你好好的,你想去查什么就去查,只要你好好的......”
嘹亮的警笛声渐行渐近,仿佛给霍其堔注入了某种力量。
可时倾却像是没听见一般,她抬起头,喃喃道,“好好的......”
事已至此,她还好得了吗?
不,晚了,已经来不及了。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霍其堔抬头的那一瞬间,时倾突然转过身,然后决绝的终身一跃——
背后响起一声同侧心扉的嘶吼,“不,阿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