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伦看着打斗中的两拨村民,估摸着,至少也得叫上差不多的人手,才能将他们平安分开,“要不,我将流民找来。”
白前拧眉,“等你将人叫来,他们都打得差不多了。”只能算作下策。
李元芳心里着急,脸上便愈发焦虑,“那可如何是好”
无羡勾起一抹笑,潋滟的眸色,瞟向了半仙,“不是还有他吗”
半仙急得直摆手,“就我这细胳膊细腿的,连一个村民都打不过,更别说是两百之众了。让我去,不是以卵击石吗”还是饶了他这条小命吧
“谁让你去同他们硬拼啦忘了你最擅长什么啦”
他能擅长什么不就是仙术吗
或者,说得更直白些
就是骗术
“做法事的火药和骨粉,你都带了吗”无羡问道。
“带了”半仙双眼一亮,明白过来,“你是想让我”
“半仙显威的时候到了,你带上骨粉,火药留给我。给我一盏茶的工夫,我给你一场史上最华丽的登场”
飞扬的眉眼,折射出自信的光彩。
傲,而不狂。
半仙想看看她能弄出些什么花样来,在好奇心的驱使下,将火药全给了她。
一包火药被分成两份
一份给了胡勒根。
一份给了狗蛋。
两人抓起一把火药,从掌心遗漏而下,以此为墨,连绵成一条条蜿蜒的曲线,如祥云般流转。
或铺上草梗,或掩上土石,让人瞧不出个所以然来,就这么看着两人在地上捣鼓着。
说了一盏茶的工夫,还真是一盏茶的工夫,一息都没延迟,就将所有的准备工作都做好了。
“半仙,该你登场了”
随着无羡的一声响指,半仙甩了下衣袖,仰着下巴,傲然而去。
每一步落下,宛若踏于云端之上,轻盈欲飞,萧然有出尘之姿。
墨竹啧了两声,“走得真好看。”都快赶上他家公子了。
狗蛋撇了撇嘴,“走得像个鸭子似的,有什么可好看的。”
无羡对他的审美不予评论,拍了下他的脑袋,“你该干正事去了。”
狗蛋搓着手,一声憨笑,“胡勒根已经点上火了。”
滋滋滋
火星顺着火药绘制的路线,逶迤前行,烟霭随之升腾而起,随风扩散。
远远望去,盈盈袅袅,如梦似幻,美得让人感觉很不真切。
雾萦烟绕之间,半仙半隐半现,在一群的惊愕中缓步而来。
两村的人噤若寒蝉,只剩他的声音飘飘渺渺,似来自九天之端,又似近在耳畔,空灵中透着虚幻。
“尔等耽误邪祟封印,还不住手”
不仅是拜服半仙的刘家村人,就连咄咄逼人的李家村人,全部乖乖听话,停下了手上的动作。
也不是所有的村民,都是那么好忽悠的。
仅仅惊讶了一瞬,李家村的那名凶汉,就迅速地收回了心神,目光中带着几分打量,“你就是刘家村请来的骗子呵呵,敢在你爷爷我的面前装神弄鬼,今日非得给你点颜色瞧瞧”
说着,他弯腰俯身,从地上捡起了一块土块,用力捏紧,放在手心掂量着。
“本仙面前,还敢放肆”半仙冷哼一声,气愤地甩了下衣袖。
凶汉还未来得急出手,只听“轰轰”几声,如雷霆之怒,如苍龙之吼。
俯仰之间,雾气由白转黑。
少了几分飘渺的仙气。
多了几分凌冽的杀意。
地面微微震动,灼热的气浪扑面而来,威势逼人。地上的土块猛地飞溅而起,射向三丈之外。
惊骇,畏惧,惶恐
不安的情绪笼罩着村民,装出来的淡定在瞬间崩塌。
这回,就连凶汉都怕了,看着步步逼近的半仙,腿肚子都打起了哆嗦。
半仙的俊眉拧在了一起,此刻的他,显得非常不满。
不过
他的不满,并非源自凶汉的忤逆。
而是源自无羡。
靠队友太强,让人也很头疼啊
将出场的排场,弄得那么大,比他这个半仙还要专业,让他完全无用武之地啊
不行
他手中还抓着一大把骨粉呢,他得好好表现一下,让他争回一点身为半仙的脸面,不然
他不甘心啊
他从袅袅仙雾中走来,一步一步,不疾不徐。翻涌的怒意,随着衣袖的翻飞,化作阵阵破空之声。
“见到本仙,为何不跪”
“我为什么要跪你”凶汉嘴上还在逞强,可是闪烁的眼神,已经暴露了他心中的怯意。
半仙似笑非笑,给了他一个死亡凝视。
一团火光随之窜起,带着一抹诡异的荧绿,悬浮于半空之中。
凶汉的心脏蓦地收紧,一滴冷汗从他的额角滴下,划入眼角。
他不由地眨了下眼睛,待他睁眼再看时,那绿色的火光已然消失不见,无迹可寻。
是他眼花了吗
他暗暗松了口气,眼角瞥见身边的哥们,不停地向他眨着眼睛。
“你眼里进沙子啦”
进什么沙子哟
好心给他眼色,都看不懂
那人真想掰开他脑壳,看看里面塞的是不是稻草。
“快看你肩膀”那人小心翼翼地压低着声音,就像是身边躺着一只打盹的猛虎,生怕声音大了,会将它给吵醒。
凶汉扭头看了下右肩,眼底一片茫然。
什么都没有啊
让他看什么
“左边”那人的声音小得如同蚊吟,凶汉只能看到他的唇瓣一开一合,却听不清一点声音,最后还是从他的手势上辨别出,他似乎是让自己看左肩。
左肩难道有什么吗
凶汉转过头去,这一看,差点让他哭着喊娘。
此刻在他的左肩上,停着一团诡火,荧绿色的火光,就映照在他的脸上,将他的惊惧染上了一抹森冷的鬼气。
令他惊悚的是,诡火熊熊地燃烧着,却是完全感觉不到,一丝的热乎气
这火怎么没温度啊
怪不得,他事先没能察觉
这一回,他真的是怕了,腿都软得站不直了,不自觉地跪了下来,“小的有眼不识真仙,您大人有大量,绕过小的吧,小的再也不敢了”
对于这种欺软怕硬的跳梁小丑,半仙连一个眼神都懒得施舍给他,目光直接越过了他,落在了李里长的身上,声音不怒而威,“你可知错”
“我、知错”李里长紧挨着凶汉,跪了下来,“我不该打扰上仙做法。可是”
收起眼中的惊恐,再次抬眼时,多了一分决然,“我身为李家村的里长,不能白白看着刘家村的风水阵,坏了我们村的运势啊”
凶汉也收敛了一身的戾气,磕头求情道,“里长都是为了乡里,请上仙不要迁怒于他。责任全在小的,是小的鼓动村民闹事的,要罚就罚小的吧”
原来是怕风水阵,坏了他们的运势啊
为免贪多嚼不烂,李元芳仅将最靠近水源的刘家村,作为试点区域,挖渠灌溉。
若是效果好的话,再考虑进一步扩展沟渠,覆盖到附近的几个村庄。
既然这李家村自己凑上来了,不收下他们,岂不是对不起幕后黑手的成全
“众生平等,本仙不会厚此薄彼,将与李府尹商议,将风水阵也就是沟渠扩延至李家村,两村一起惠泽,永结通家之好。”
李里长大喜过望,都不知该如何表达心中的喜悦,带着村民不停向半仙磕头谢恩。
胡韶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就这么解决了太简单了吧”
朱寿全程看着胡勒根和柴胡,熟练地规划路线,引爆火药,煽风造雾,手法异常娴熟。完事之后,还知道迅速收拾残局,不留下一点痕迹,一看就不是第一回这么干了。
“想不到火药,还能这么玩。”
这是无羡借鉴了后世武侠剧,运用大量的精准爆破,呈现出令人震撼的视觉特效,“怎么样唬人的效果不错吧”
“真是淘气,”浅浅带笑的语气,无奈中透着宠溺,“在西域,你也是这么玩的”
“怎么可能”刚刚返回的狗蛋开口道,“那时要穿越大漠,轻装简行,能带上的火药并不多。何况还遇到了沙尘暴,丢了不少物资,哪能如此糟蹋火药。”
常伦才不在意火药不火药的,他的关注点全在“西域”上。
那可是西域啊
因为太过遥远,而活在了传说之中,充满了神秘与奇幻的色彩。
他的好奇心被彻底勾了起来,兴致勃勃地凑上前来,“你们经过了多少个国家都是什么样的”
“经过的国家确实不少,百八十个总有的。”至于什么样的,他完全没留意过,也没心情去留意,因为
是一路杀过去的。
西域商道可不是好开拓的,全凭拳头和实力。
那时断水断粮,被几股势力合力围剿,如今想来,仍叫狗蛋心有余悸,能捡回一条命,活着回来就不错了。
常伦缠着狗蛋,让他讲在西域的见闻,狗蛋特意挑出了自个儿的丰功伟绩来,像个说书人似的,讲得口若悬河,牛皮都快被他吹上天了。
白前也在一旁听着,越听越不对味,“三十六国合力围剿你们,那得多少人马”这么都能被你们逃脱了,他们是眼瞎了,找不到人还是没吃饱饭,跑不动路啊
“”狗蛋哑然,他的话中的确掺了不少水分,不过当时的情势确实处于生死危急,说是四面楚歌、八面埋伏,丝毫不为过。
私下里何关同狗蛋如何死掐都成,在外人面前可不能拆他的台,“西域小国林立,有些国家同大明的一个府差不多。有上千人参与,就能算是一场大战了。”
“你们把对方引入山谷,只用了一石火药,就引发了山崩”白前又提出一个疑点。
“怎么不信”谈到自个儿的拿手绝活,狗蛋也是有傲气的,“改明个你找个山头,我将整个山炸了,让你开开眼。”
张永见他言之凿凿,信了几分,望向无羡的目光晦涩不明,“无羡几时琢磨出威力那么大的火药啊”
无羡一愣,知道张永是误会了,忙解释道,“带去的火药只是普通的,不过是用的手法特别而已。”
“如何特别”朱寿也来了兴致。
“通常印象中,火药放的越多,爆炸的威力越大。其实在现实中,只要找到几个精准位置埋入火药,就能达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无羡捡了根麦秆,在地上画了起来,“比如说一块巨石,只要找出几个关键位置,挖上小孔,就能让它由强变弱,凭借一个妇孺之力,也能轻而易举地将它粉碎。”
张永自认武力不俗,拼尽全力,都没信心将一块巨石击碎,以妇孺之力就能做到真是越说越玄乎了。
白前却不这么觉得,千里之堤溃于蚁穴,可见疏松的结构,确实能让原本坚硬之物,变得脆弱不堪。
“能将具体的图纸画给我吗”有机会他要试验一下,说不定能运用到河渠的开挖中,削减人力。
这是无羡看越狱学来的,她只有理论概念,具体该如何寻找那些关键位置,还是靠沈钰带着胡勒根几人,不断在实践中摸索出的经验。
所以问她真心没用,“你问胡勒根吧”
白前拉着胡勒根问个不停,其余人则缠着狗蛋继续问西域的事,他对风土人情知道并不多,敷衍了两三个问题,实在头疼得很,索性将那群好奇宝宝交给了何关。
朱寿将无羡拉到了一旁,“你是如何训练狗蛋他们使用火药的”
“义父给了我一个铁矿,没有足够的人手开采,我就拿来给他们练手。”
“你就让他们用火药来炸铁矿也不怕伤了人。”朱寿摇头轻笑,无奈中挟裹着赞赏。这般疯狂的法子,怕是只有他的小无羡,才能想得出来。
“不怕,我的势力范围内,没人敢来。”霸气一览无余。
想想也是。
张永同他提过,她最爱在所属范围内埋设火药,还很嚣张地竖了警告的牌子
擅闯者,后果自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