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洛垚还挺好奇谢启这个人的,虽然是个来也匆匆去也匆匆的直性子,但洛垚却莫名对他产生了某种情切感。

或许是因为他是王叔的挚友吧。

二十几年来,他见到王叔的次数几乎屈指可数,但王叔对他的照顾和爱却是一分没少,一直以来他都试图了解王叔,发了第一笔工资时,他也想着给王叔买点什么孝敬他,可王叔一直不给他机会,直到传来死讯,他都没来得及孝顺。

目送谢启离开,洛垚一转身,便钻进了一个熟悉的怀抱,他略微抬头,却见他的视线一直在谢启离去的方向停留,还带着一丝敌意。

洛垚慌忙解释,“他是我王叔的朋友。”

“我知道。”

“既然知道就别看了,回屋吧。”

梧殳依旧站在原地,愤愤然道,“他不是普通人!他是不是想吸你精气?”

果然!这家伙脑袋里又在想这种有的没的了!

他无语地叹了口气,跟这家伙解释不通,还是进屋眼不见为净的好。

“洛垚,你手机响了。”

女鬼的声音适时响起,洛垚愣了愣,这女鬼真的是越来越像个闹钟了!他早就想让梧殳帮她解开定身术的,这样她也不用整天死死的被钉在沙发上活受罪,可梧殳死活不愿意。

这女鬼也着实乖巧的很,每到洛垚产生想要帮她解开定身术的念头她就极力拒绝,这倒是让他有些不好意思了。

洛垚也没认识几个人,手机里存着的电话号码也就那几个,能给他打电话的除了外卖小哥,也只有那么几个人,可这回,他的来电显示居然是一个座机!

都这个年代了,居然还有人家里用座机的吗?

在好奇的驱使下,他接了电话,电话那头传来了一个女人的声音,“喂?是玉然道长吗?你有没有时间,能不能来我家一趟?我怀疑我爸爸真的中邪了。”

玉然道长?洛垚再次仔细地看了一眼来电显示,这的确是他的手机,也的确是对方在给他打电话!

能出现这种情况的,也只有一种情况。

他被二师兄设置成来电转移对象了。

洛垚再次扶额,这二师兄真的是神机妙算,自己出差办事去了,也不忘记给他揽生意。

只不过,电话那头的女人的声音他越听越有些耳熟。

“玉然道长?您在听吗?上回的确是我们不对,您也知道我爸爸是个考古的唯物主义者,所以对您很是怠慢,但现在我爸爸的情况真的很严重,还请您帮一帮。”

洛垚心里咯噔一声,原来是昨天晚上偷荷花的莫女士!

“喂?您好!玉然道长是我师兄,我叫洛垚。”洛垚打算开门见山自我介绍,“昨晚咱们见过面,我就是那个保安。”

“啊?怎么是你?”莫淼淼沉默了好几秒,随后道,“那麻烦你把电话给玉然道长可以吗?”

“我师兄出门了,短时间应该回不来。”洛垚紧接着道,“你爸爸是不是出事了?”

一提起自己的爸爸,莫淼淼瞬间没了主意,“是啊!偏偏这个时候我哥哥又不在家,我只能想到这种办法,既然你是玉然道长的师弟,那你能不能帮帮我?价格什么的都好说。”

“我只是个刚入门的小菜鸡,不过我可以来看看。”

“多谢你了!”莫淼淼连连感谢之后,顺便给他报了一串地址。

洛垚挂了电话,简单洗漱了一番便出门了,时间不等人,一路上他抄了小路,本来要一个多小时的路程,他半个小时就到了。

这是一座非常古老的小别墅,虽然坐立在众多建筑居民楼之间,但依旧遮挡不住来自年份带给它那一份古朴和故事感。

不同于其他古老建筑斑驳的墙面,这座别墅无论外形还是装修做工都非常的好看,看上去虽然不新,但至少没有破败感,看得出来,房子的主人过得一定很精致。

莫淼淼正站在大门口迎接他们,她今天一身米色的连衣裙,披肩的头发用一枚小簪子松松垮垮地扎了小髻,有一种慵懒风,还带着一种来自画家的独特气质。

只是再怎么高贵的气质,要是配上一双哭得像只兔子一般的眼睛,也会显得楚楚可怜。

现在的莫淼淼就是这么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

“你们可算来了,我爸爸一直把自己锁在书房里,书房的窗户没有防盗窗,我爸爸现在有些神志不清,我怕他会出意外。”莫淼淼着急地拿住洛垚的衣袖。

梧殳闪身站到她面前,直接将她的手从洛垚身上撸了下去,莫淼淼愣了一下,随即继续道,“管家已经去找□□了,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从书房的窗户里进去,然后再打开书房的门。”

莫淼淼看上去六神无主,但心思却如此理智和缜密,这倒是让洛垚有些刮目相看。

洛垚点点头,“麻烦莫女士带我们去书房门口吧。”

“你们是想要踹开书房吗?”莫淼淼边给他引路边道,“书房的门是用上好的梨花木做的,我爸爸一直很宝贝,所以,你们能不能……”

“放心吧,我们不踹。”

直接把踹开门,他还把梧殳带来做什么?有现成的工具人不用,还要辛苦自己抬脚踹吗?

莫淼淼说得倒是没错,这扇书房的大门确实讲究,整扇门就是一块极大的梨花木,门上一水儿的精致浮雕,洛垚虽然对这种浮雕没什么研究,样式和纹路什么更不会看。

但无论是人物的面部表情船只以及山川河流,更甚至躲在丛林里的那些小动物,更是精致到让人拍案叫绝!别的不说,单单是门上栩栩如生的浮雕,就够很多人研究好久了,就这样一个艺术品门,谁敢踹?

莫淼淼解释道,“虽然梨花木非常常见,但这上面的雕工却是难得一见的,是爸爸从一处古老的村庄里费尽千辛万苦才搜罗来的。”

话音刚落,门咔嚓一声,从里面打开了,莫淼淼一下愣在了原地,不知道说什么,洛垚则是若无其事地走了进去。

在刚刚他们在认真看门的时候,梧殳早就已经进去开锁了,门打开,梧殳闪身给他们让路,莫淼淼瞪大双眼打量着不知道何时进门的梧殳,她刚刚也没看花眼啊,这人什么时候进来的?

莫教授已经被定住了,也不知道他从哪里穿来了一身花旦的衣服,长长的水袖拖在地上,而他那张脸更是涂满粉墨,一张嘴用口红抹得仿佛喝了血,一双眼睛却期期艾艾。

对于莫教授的这个装扮,洛垚无话可说,甚至还有点想要遮住自己的眼睛,却听莫淼淼解释道,“这是《西厢记》里,崔莺莺的装扮。”

《西厢记》洛垚没看过,但也有听说过,这个故事说的是一个丧父的大户人家的小姐与一个读书人在寄宿的寺庙里相识相遇相知的故事。

那小姐有个未婚夫,但两人在婢女的牵线下早就已经暗度陈仓,小姐的母亲让两人做兄妹这个计划没成功,就规定只要这个读书人考取功名,就能娶这个小姐。

至于故事的结尾,自然是这个读书人考了功名,排除万难迎娶了这个小姐。

总之,是一个完美结局的爱情故事,可洛垚在莫教授期期艾艾的眼神中看到的却是个悲伤的故事。

莫教授突然猛地甩了一下水袖,摆了一个欲哭无泪的伤神造型,“恹恹瘦损,早是伤神,那值残春。罗衣宽褪,能消几度黄昏[1]”

唱腔倒是学得有模有样,洛垚双手环胸,微微闭上眼睛,开启了五感。

浓重的黑雾早已将书房塞满,虽然没有什么特别的攻击性,但从这个颜色上看,这东西像是死了很久了,有黑雾从莫教授身上脱离,水袖再次甩出,黑雾又一次牢牢地黏在了莫教授身上。

洛垚微微蹙了蹙眉头,看了好一会儿,他才睁开眼睛,“莫女士,莫教授出现这种情况已经多久了?”

莫淼淼轻叹了一声,“要说有些苗头的时间,是在三年前我爸爸得到一本书开始,那本书没有名字,书页也是一片空白,但纸张却很奇怪,所以我爸爸每天捧着它研究。”

“差不多过了一年多的样子,我爸爸就开始有了嗜睡的毛病,我和哥哥当时觉得,我爸爸是年纪大了,倒也没放在心上,而且每回他睡醒之后面色红润,充满活力,我们也就随他去了。”

“直到有一天,一位道士上门。”她目光微微闪烁,“那位道便是玉然道长,他说我爸爸中邪了,还给了我们一份传单,因为印象中道长的形象应该是仙风道骨的,所以我们也没把他的话当真,只是没想到……”

“这么长时间了,你居然还留着我师兄给你的传单,看来莫女士并非不信的。”洛垚微微一笑。

莫淼淼唰得一下脸红了起来,“我当时的确也不信,但我从来没见过拥有这么完美骨架的男人,一时之间产生了好奇而已,而且在那之前,他救了我,所以……”

洛垚抽了抽嘴角,好一出英雄救美登堂入室,这确实像是玉然师兄揽客的手段。

“那个,洛……道长,我爸爸怎么样了?这种情况,还能不能……”莫淼淼咬唇,试探地问。

“我师兄是道长,我不是。你叫我洛垚就好。”洛垚接着道,“莫教授的确是中邪了,而且我看到他是主动中邪的。”

“主动?不会吧!”莫淼淼不可思议道,“我爸爸可是个唯物主义者,他怎么可能主动中邪?你确定吗?”

“当然。”洛垚将匕首抽了出来,继续道,“还需要麻烦你提供一滴血。”

莫淼淼条件反射地将手收了起来,“我……我怕疼。”

“和被动中邪不同,主动中邪是可以被唤醒的。”他示意莫淼淼将手拿过来,“像莫教授这样的程度,只要至亲的一滴血就能唤醒,不如试试?”

要是没有梦里的那座藏着书的浮峰,他肯定那这些东西没办法,可惜现在怎么找也找不到那座浮峰了,那一整座宫殿里都是书,他真想全都读一遍。

这话对莫淼淼似乎还有些说服力,她小心翼翼地将手拿出来,洛垚手起刀落,很快在她的指尖割了一道小口子,动作之快,连她自己都没察觉。

洛垚一把捏住她的手腕,示意她手指伸直,随后直接在莫教授的额间点了点。

鲜红的鲜血一下点在莫教授额头上那一抹浓厚的油彩上,显得愈发滑稽,只一会儿,噗通一声,莫教授便应声倒地,睡了过去。

“我爸爸怎么了?”莫淼淼慌忙去扶莫教授。

洛垚道,“放心吧,莫教授睡一觉就好了。”

“可我怕……”莫淼淼咬唇,“我怕他醒来后还是这样。”

洛垚想了想,说道,“有两件事,第一件,请莫女士去搜刮些黑狗血过来,将黑狗血洒在莫教授的周围,二十四小时之后,莫教授再也不会收到那些东西的纠缠,第二件,我想看看那本书。”

[1]出自《西厢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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