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王常月收功来到林宿所住客房门外时,九叔的布置还没有结束,文才、秋山已经王家的仆人都还忙得团团转。
实际上,这才是道士除魔卫道的正确展开,而非之前九叔单枪匹马与王朝云对抗。
需知,同一境界,一个开坛的道士是远胜不开坛的道士的。
盖因开坛,能够引来天地诸神以及门中祖师的注视,在他们暗中的加持下,道法、道术都能够得到更大的威力。
除此之外,开坛亦能够增幅道士本身具备的法力,减少念咒的时间。
有些龙虎山的低级道士借助开坛,甚至能够逼退旱魃。
据说,元时全真教李志常门下不岔八思巴舌绽莲花,污蔑老子化胡经,荼毒苍生,独自一人开坛施法,磨掉妖僧数十年寿命,让他四十五岁就往生极乐。
闲话暂且休提,单说九叔这一番布置就花了两个小时,此刻距离天亮不到一个时辰。
“林居士,你放宽心上床睡觉,等醒了,自然会听到事情解决的消息”
九叔望了望天色,出言规劝林宿早点闭眼。
他非常清楚,唯有如此,那吸人精气的妖怪才会现身。
事实上,无论是神仙佛陀,还是妖魔鬼怪,冥冥之中都得遵循一定的规则来行事,而非故事中那样随心随意。
任何恣意妄为的神鬼,都会被上天所弃,或遭逢天人五衰,毕生修行成空,或遇雷、火、风三劫,灰飞烟灭。
当然,世事无绝对,僵尸王将臣及其眷属就没有这种顾虑,他们跳出三界,不再五行之中。
好在,千百年来,这些怪异一直遭受驱魔马家的追杀,并没有造成多大威胁。
林宿不知内中缘由,又深信九叔高深的本领,并无多少恐惧,倒头便睡。
当他陷入梦境的一刹那,王家附近起了一阵怪风,大门瞬间被吹开,走进来一个红衣少妇。
瓜子脸,桃花眼,黑发如瀑,肌肤雪白,胸前峰峦凸起,玉臀挺翘,端的是一介吸睛尤物。
“诸位,不知道你们将我夫君藏到什么地方了”
环视众人,她红唇微张,柔声说道。
她的声音万分迷人,好似一阵清风拂面,又宛如柳絮飘荡。
“好漂亮的女妖林宿这小子,不亏”
站在九叔身后的秋生由衷感叹着,对林宿羡慕嫉妒恨。
一旁的文才重重点头,附和道:“要是这样的女妖做我老婆,少活几年又如何”
闻言,九叔面黑如碳,回首冷声道:“你们两个真是混账,好好的人不做,想要做鬼”
说完,他越众而出,朗声道:“枇杷精,你平素苦修,我也不去管你,近日为何吸人精气”
“林道长,我丈夫没有和你说嘛”枇杷精微微一笑,“林宿已经和我拜过天地,结为夫妻。作为赘婿,拿出精气供妻子修行不是天经地义吗”
确实,春秋战国之前,道教、太一教不显,巫教受到历代周天子的青睐。
而这一流派虽然强大,却讲究天地君亲师。
天,谓之人皇。地,则是披着神灵外衣的妖魔。
因此,每年盛大的节日,都需要选出童男童女,供奉妖魔。
有古籍记载,周天子所住皇宫内就有一只强大的妖魔冥凤,似乎是周武王姬发的先祖。
其来历,有说是女娲大神的坐骑,也有说,冥凤就是创世的大神。
在这种大背景之下,巫教就曾经向天子讨来一封诏书,宣布:凡人以任何仪式与妖魔结缘,地位永远都在妖魔之下,需向上级提供自己拥有的一切。
所以,按照周天子的诏书,林宿与枇杷精成亲,名义上虽然是丈夫,实际则是下仆。
枇杷精不要说吸食林宿的精气,就算杀了他,也没有人说不是。
九叔眉关紧皱,没有分辨。
皇帝口含天宪,言出法随。即便王朝毁灭,所下命令也不是一般人能够反驳,甚至违背的。
明宪宗曾经在宠妃万贞儿的陵墓里埋下一份诏书,咒杀一切惊扰爱人永眠的生灵。
如今,已过去百载时光,任何对万贞儿陵墓出手的盗墓贼,没有一人活着离开。
然而,九叔却也不能任林宿被枇杷精带走,否则他谈何除魔卫道
深吸一口气,九叔躬身朝着法坛上的三清像就是一拜。
继而,他目光冷冷的扫了眼枇杷精,厉声道:“妖孽,而今已经不是周朝。周天子能够容尔等为恶,元始天尊、灵宝天尊却饶你不得”
话音刚落,九叔两手一抖,掌中已经多出十几张黄符。
“去”
他大喊一声,将黄符全部扔出。
十几张驱邪符顿时化作离弦之箭,极速冲出,印在枇杷精胸膛。
伴随着一阵滋滋滋的声响,枇杷精发出凄厉的惨叫声,身影变得透明起来,一张俏脸更如毁容似得,丑陋无比。
九叔运转法力,正待持剑除妖。
王家院墙之外骤然飘来一阵黄色烟雾,臭不可闻。
饶是九叔一代高人,也不禁被臭气熏到头昏目眩。
“哐当”
王家的院墙塌掉一截,露出一只硕大的黄鼠狼。
它朝着枇杷精挥挥前爪,将之拖到自己身边。随后,转身准备离开。
此时,九叔还在摇晃脑袋,秋生、文才弯腰呕吐,诸仆人则直接昏了过去。
王常月见状,连连摇头,提剑冲向两只妖精。
“人类,哼”
黄鼠狼精撇了撇嘴,绿油油的眸子里竟闪过几分不屑的神采。
它左前爪猛的一挥,身前就飞出五道血红色残月样式的光刀。
作为修行千年的妖怪,他的实力自然远非九叔眼皮子底下成长的枇杷精要强。
若非为人重创,又讨封失败,就算对上九叔,它也有自信一战如今王常月不过一介凡人,自然不受它的重视。
瞧见光刃横空飞来,王常月吃了一惊,赶紧运转空之呼吸,匆匆避开。
等他再抬眼朝着两个妖怪原本站立的方向望去时,它们早就不见了踪影。
王常月呆呆的看着院墙外头的黑暗,冷不伶仃打了个寒颤。
以往觉得平常的地方,此刻却如此叫人心惊胆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