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写意沉吟片刻,“多谢春莺公子与几位姐姐提醒。那梁有道开张第一天便来闹场,正说明我们的东西好,他做不出来,才要用这等低劣的手段。若我怕了他松了口,让出这方子,便失了我们自己的根,到时候不止一个方子,恐怕连皓月居都保不住。”
他看了看略有些担忧的萧青崖,“无论梁有道有什么后招,只要我们东西好,便有应对的底气。”
“二公子果然有魄力。”春莺拍手称赞,“我只想到在当下避免跟梁有道起冲突,却没想到之后如何。”
元香气愤地跺脚,“没错,之前听说好几个铺子,都是这样步步退让,之后失了招牌的。总之要被他整,不如硬气一点,还有一线生机!”
春莺点点头,“看这时辰,我们也该回了。不过之后若皓月居和恩公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一定别客气。”
送走春莺几人,萧写意回头将瓶瓶罐罐整理好,转头看萧青崖在那里沉思,
“不用担心,之前在怀秀…总之此事,我可以应付。”
萧青崖习惯性地想虎摸一把他的脑袋,却发现经过方才的事,看到萧写意从容不迫与梁有道交涉的样子,觉得再这么折腾有些不合适,又转个弯把玩起手中的折扇,
“在怀秀,也遇到这种事?怎么从前没听你说过?”
刚出口就自嘲地摇头,“也是,我那个样子,你跟我说也没用。”
萧写意有些恼怒地皱起眉头,“不是那个意思。”
萧青崖难得看他真的发脾气,讶异地愣了愣。
萧写意也发觉自己语气不对,往后退了一步,缓和了语气,“做生意总少不了竞争,这次不过是对头的背景有点硬,咱们见招拆招,总有办法。”
王都的百姓就是消息灵通,前脚梁有道刚走,后脚一波波人马就来到皓月居凑热闹。萧写意不让萧青崖插手,带着萧琴萧瑟忙活一整天,第一批香全都卖光了,赚了个开门红。
接着第二天,第三天…连续五天,天天卖光,一瓶都不剩,作坊里连制香的原料都没了。
即使这八卦香再好,噱头再足,也让人觉得有些不对头。
这天,不到正午,铺子里存货又卖了个精光。萧琴看着空无一物的货柜,既欣喜又奇怪,
“二公子,你说咱们这东西有那么好?怎么…总觉得有些不对?”
萧写意面沉如水,“的确很不正常。我们的香定价并不便宜,王都的百姓再富庶,也做不到这样一盒盒的往家里搬。况且一般人家里也用不上那些花样,一人买个一两瓶尝尝鲜倒行,可这几日…”
萧琴:“这几日来的人,都是好几盒好几盒的买!”
萧写意想了想,心中隐约有了几个猜测,“琴姐,现在东西也卖完了没事做,不如你出门去看看…”
“小恩公!小恩公在吗!”
正说着,门外跑来一个瘦小的身影,“小恩公,出大事啦!”
萧写意一看,是小蘑菇,将人引进来坐下。萧琴看人累的上气不接下气,赶忙递上一杯水,
“别着急,慢慢说。你这喊小恩公,就是我家主子救下的小娃吧?嗯,我大主子是恩公,二主子就是小恩公,喊得不错。”
小蘑菇喘过气,听萧琴还有心情开玩笑,鼓起双颊,“姐姐还有心情说笑,我是来说正事的!”
萧写意:“可是如烟阁那边有什么情况?”
小蘑菇惊呼,“小恩公怎么知道,正是如烟阁!”
小蘑菇抬袖将嘴角的水渍一擦,“昨日我们班子被请到一个官员的宴席上演戏,在后院跟他们家下人聊天,他们都在说什么如烟阁出了新玩意儿,比皓月居的八卦香还要精致贵气,还说如烟阁的人跟他们说,皓月居原本就是抄的他们制香的法子,提前做出来,占了先机,但东西原本是他们的。”
“简直颠倒黑白,还有没有天理啦!”萧琴插起腰就骂。
可萧写意听后并没有太惊讶,“然后呢?”
小蘑菇:“然后莺哥和前几天来过铺子里的几个姐姐都觉得很生气,便让我跟笋子哥和老姜哥今日一早去如烟阁打探打探。结果我们一去,你猜怎么着?”
“那如烟阁卖的分明就是皓月居的东西!表面上看起来壳子更精致了,印着他们如烟阁的名儿,但里子跟那日小恩公交给我们的香根本就是一模一样!”
萧琴一听就不乐意了,“说什么傻话,我们家的香独一无二,他们学也只会学个皮毛,怎么会一模一样?”
小蘑菇从怀中掏出几个瓷瓶递给萧写意,“我们也觉得奇怪,就…嘿嘿,偷了几瓶出来,小恩公你亲自看看,是不是一模一样。”
萧写意接过去。看那瓷瓶的外形,自然比皓月居之前卖出去的精致许多。皓月居之前的不过是白净的瓷瓶,瓶底印了招牌,但现在的瓷瓶花纹繁复,花鸟鱼虫都有。
他一一打开,抖在手心观察一番,凑近闻了闻,又倒在茶壶里,添上热茶,果然有不同颜色的烟雾飘荡开来。
“的确一模一样。”萧写意淡淡地承认,看萧琴跟小蘑菇焦急的神色,又笑了笑,“本来就是我们这里出去的东西,那可不一模一样吗?”
萧琴眼珠子一转,反应过来,“莫非这些天卖出去的香…”
萧写意点头,“估计那梁有道看威逼不成,直接砸钱将我们的货买完,再换个壳子在自己铺子里卖。”
小蘑菇疑惑道,“他们卖的价钱不比皓月居贵,这样还怎么赚钱?”
萧写意:“赚不赚钱无所谓,关键是把八卦香的名头抢走,在圣上面前挣回脸面。可能…”
可能还牵扯到宫里两位皇子,但萧写意没有明说。
萧琴气得手抖,“简直无耻!换上自己的壳子,就真当是自己的啦!?说出去都不心虚的吗?”
萧写意冷笑,“不止不心虚,恐怕还在背后嘲笑我们不自量力,原本给钱不卖,现在明抢又能奈他如何?”
萧琴:“那我们该…”
萧写意:“既然凭货品取胜,又何止一份八卦香。今日先关门,我回去想想。”
是夜,箫府的书房仍亮着灯。书房中除了医书,还有不少萧木跟萧青崖研究出来的别的方子,萧写意正一本本翻阅,寻找着什么。
萧写意不精通医术,看这些东西有些吃力,但他前几日已经放下话,自己可以处理,便硬着头皮,不愿去找那人,想自己找出合适的对敌之策。
他想证明,自己如今也可以张开羽翼,将他护下。
看过一踏书,他双眼有些酸涩,将烛火拨得更亮些,起身想出去醒醒神。
谁知开门就见到那一身灰色长袍,一只手刚举起来,像是要敲门。
萧青崖见他忽然开门被吓得一愣,手也忘记放下,“阿意?呵呵,我,我刚要敲门,你就开了,真巧。”
“琴姐跟你说过了?“萧写意有些气馁,”先进来。”
萧青崖搓搓手,跟着进门。一进门便看见铺满一桌的书,饶有兴致地拿起,
”嚯,染香膏,醒神露,凝香丸…都是我跟父亲从前收集或者研制出来的方子。”
萧写意跟在他后面,神情沮丧,像只搜寻猎物失败的幼狼,
”还在找。我…看得慢。”
萧青崖看他的样子觉得心暖又好笑,但他知道这种关乎雄性尊严的时候决不能笑,于是尽量放柔了语气,
“找方子的事,怎么也不跟我说说。”
萧写意撇过脸,“前几日是我将他梁有道骂了回去,现在他有后招,当然该我自己解决,麻烦别人算什么本事。”
萧青崖故作生气地皱眉,“我是你哥,是别人吗?”
萧写意暗道,最不想承认的就是这件事,最不想麻烦的就是你。
萧青崖看他不说话,知道他是心里倔,悠悠叹口气,“阿意,之前我一个人做事的时候你说什么,说要跟我一同面对。现在皓月居有事,我又怎么忍心放你一个人忙活,自己乐得自在?”
他看萧写意神色松动,继续加把火,做出委屈的样子,“我也就这么一个本事,在外面无法施展,在你面前也不能吗?”
萧写意听到这里有些哭笑不得,“哪不让你施展了。我原本是想自己处理干净,不想…让你操心罢了。”
他将手边的书递过去一本,“既然你都发现了,那一起来看吧。”
谁知萧青崖结果,随便翻看几下,将书扣在桌上,
“用这些死板的法子,做出来一个梁有道就能抄一个,治不了本。”
萧写意看着那本被扣上的书,“方子都这样写在纸上,还能如何…”
”哼,”萧青崖笑得眯起双眼,跟狐狸似的,“就跟行医一样,对症,才能下药。想抄本公子的东西,本公子就让他抄也抄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