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凡有一点空隙,画妘兮都能泥鳅般地钻进去

夜溪宸面色阴沉,五脏六腑都比怒火灼得绞痛。

“王爷”

冒着骤雨和雷电,身披盔甲的侍卫狼狈赶进屋中:“四周都搜查过了,没有发现画妘兮主奴的身影”

“这么短的时间,她们不可能出城。”沈默影活动着发麻的四肢,眼中羞愤和怒意暗涌,“王爷,请让属下去抓拿这二人”

夜溪宸眼眸深邃:“要快。”

画妘兮,决不能落到夜谨怀手中

府内侍卫作鸟兽散状,尽数跟随沈默影消失在雨里。

又一道闪电划过,宸王府门前勒停几匹骏马,为首之人一身宫制长袍,尖细的声音雌雄莫辨:“宸王接旨”

冒着大雨听宣,夜溪宸抿了抿唇,任由侍从将他抬上了轿。

口谕只说了宣宸王入宫,但当下忽然传召,任是谁都能清楚个中缘由。

只怕一同入宫的,还有夜谨怀。

宫人引着腿脚不便的夜溪宸入殿,大门刚被拉开,一团画卷便飞了过来,直砸夜溪宸额角。

啪嗒的动静,虽不响亮,但足以让众人听见。

斥责随之而来。

“你看看你干的好事”

夜溪宸抬眼扫了眼殿内,皇帝脸色阴郁难看,夜谨怀则垂首站在一边,看不见神情。

“父皇息怒。”夜溪宸拱手抬至额上,低下头。

他腿脚不便,无法行跪拜大礼,一向如此以代叩拜。

殿上黄衣的中年男人发出一声冷笑,抬手直指夜溪宸怒骂:“朕的两个儿子,我朝堂堂的王爷,为了一个男人作出此等不堪之事,你有什么脸面让朕息怒”

本是涉及到二人,怒气却全然冲着夜溪宸倾倒而来。

夜溪宸默然听训,眼中一片淡然。

即便是寻常人家的百姓,也难以做到对子女一视同仁。

做父母的,难免偏爱长子或幼子,要么宠爱子女中最有出息的那个。

夜溪宸曾是最有出息的那一个,十三岁便跟随骠骑大将军征战沙场,立下了赫赫战功,一时成了朝中风头无二、皇子中最拔尖的一位。

但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如此耀眼的战功,成了横亘在皇帝心中的一根鱼刺。

而夜溪宸母子二人,也成了后宫女子共同的敌人。

直到十六岁那年,一场大火从天而降,夺走了夜溪宸的母妃,烧伤了他的面容,让他成了一生被困于轮椅上的残废。

从那之后,皇帝便再也没有掩饰过对于夜溪宸的嫌恶之情。

“朕有你这样的儿子,真是愧对先祖。你自己也想想,究竟有什么脸面,面对你逝去的母妃”

夜溪宸垂向地面的视线骤然浮出剧烈的恨意和冷意,转瞬便被极好地掩藏了下去。

无数次无端的斥责,夜溪宸早已习以为常,但唯独只有母妃

“父皇,今日百花楼之事,只是一场误会。”夜溪宸竭力忍着怒火和不甘解释道,“百姓以讹传讹,因男宠争宠一事确系子虚乌有,请父皇明鉴。”

皇帝停下脚步,毫不掩饰怒意:“那这画册,你怎么解释”

夜溪宸不明所以,这才去看那砸向自己额角画册上的内容。

纸张已被扔得发皱,大殿烛火明亮,照出的正是夜谨怀和焰宫主不堪入目的姿势。

画妘兮

脑中回忆起沈默影所言印刻店一事,夜溪宸瞬间便猜透了画册的来龙去脉。

他的脸色难看,所有情绪都转化成了怒火,气得脾胃作痛。

除了那个女人,天底下再找不出谁有这么大的胆子

更可恨的是,这个该死的女人现在还是他的王妃。一旦追查起来,他也难逃干系

“儿臣不知父皇何意,”夜溪宸气得身形都微微发抖,“还请父王明鉴。”

皇帝斥道:“朕问你,这卷画册是从何而来”

一旁立着,装死良久夜谨怀这会也委屈道:“父皇,此画册污蔑儿臣不说,更是有损皇家声誉无论传言是否为真,若上无所表态,今后如何堵得住下面的嘴,又置天家颜面于何地”

传言

夜溪宸眼底情绪冷似窗外骤雨,淡淡扫向夜谨怀。

正慷慨陈词的后者触到男人的目光,寒意骤生,不觉一抖。

果不其然,皇帝继续道:“坊间有言,说这卷画册原稿是从你宸王府流传出的,你可有什么辩解”

“莫须有的事,儿臣无法自证。”夜溪宸闭上眼,已是无话可说的态度。

“好你个宸王,看来你是要和朕玩铁无对证的把戏”皇帝吹胡瞪眼,话语句句刻薄,“进来”

一道极亮的闪,照得殿内夜溪宸脸色惨白。

内侍入店觐见,手中高捧着几张纸,除了密密麻麻的字外,都印着红手印。

“让他自己看。”皇帝垂眼,视线若看草芥。

夜溪宸接过那几张纸,所书皆是供词。

至于内容,都是证明的确是画妘兮此人拿着春~宫图册去印刻发卖,还有一张画妘兮便装过后的画像。

“宸王,怎么不说话了”皇帝语气凉人心骨,眼神夹着无尽的厌恶和失望,“口供在此,要不要朕再给你带上人证”

夜溪宸将供词搁到一旁,淡然抬头:“人证物证俱在,儿臣自知无从辩解。”

皇帝冷哼一声,讥讽道:“朕看你的意思,还是不服。怎么,觉得这些供词没有对你指名道姓,心里委屈”

“笑话”

皇帝勃然怒斥响彻大殿,夜溪宸心底一片清冷。

他们之间的父子情谊,早在大火之中焚毕。如果不是流着同样的血,两人恐怕早成了横眉冷对的仇人。

“画妘兮乃是尚书千金,若非得你授意,她哪来的手段和胆子作这画册”

手段。

夜溪宸捕捉到这样的用词,嘴角嘲讽一笑。

这是把他看成了夜谨怀的仇敌,才能说出这样的话

“雷霆雨露皆是君恩,儿臣绝无丝毫怨言。”夜溪宸压下心底恨意,万般隐忍,“谨王无端受辱,儿臣甘愿受罚”

殿内静默片刻,皇帝低沉浑浊的声音再次响起:“宸王为人狭隘,不顾手足亲情,罔顾人伦,私令王妃画妘兮散播污秽之物,有辱谨王乃至天家名声

令其在祠堂静心思过,扣除三年月俸,非朕命不得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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