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孙绢刚跟出来便觉得公孙琉璃有些不对劲,她走上前看到。
公孙琉璃咬着嘴唇,眼泪在眼眶里不住打转,头上的金冠不住地轻颤着,强忍呜咽。
“大娘。”公孙绢轻轻叫了一声。
“小绢,你……你儿子太欺负人了!”
话一出口,公孙琉璃的眼泪便止不住的往下掉,她紧紧地捏着裙角,哽咽道。
“大娘,大娘先别哭了,我们去那边再说,要是让那些姑娘们看到就不好了。”
“看到……就看到了,谁没哭过啊!”
话是这么说,两人还是去往了一处僻静之所。
“大……大家好好地过生日,你看这个小子……这小子突然就冷个脸不说话,平日里逗……逗他也没事啊,今……今天就跟我这个老人家翻脸了。”
公孙琉璃很是委屈,话也说得断断续续。
公孙绢轻轻拍着她的背,柔声说道。
“大娘又不是不知道,荷儿性子素来温厚,往日出去也不与人有口舌之争。
但就是对自己的要求总是严了些,容不得自己有半分差错,他一直对自己不能修行耿耿于怀。
大娘您还故意让他拔剑,这不是往他伤口上撒盐吗?”
“小绢你……你就向着他吧,我早就把那破剑的禁制取消了,之前还觉得它天地生成的能力有些用……”
“可是除了大娘你,又有谁知道呢?
这家里再未有半个男子,不论小时候还是长大了,荷儿都是被溺爱惯的。
若不是荷儿自己有心气,估计早就被宠成纨绔子弟了。
不能修行对他的影响还是挺大的……”
这过了一会儿,公孙琉璃情绪也是好些了,她拿帕子擦干净脸,对公孙绢说道。
“哼,这小子要是变成那些来看舞的轻浮子弟,大娘我第一个揍他。
你说这小子当初还是好好的,我看着也没问题,怎么就灵蕴损缺,魂魄残破了呢?
不过若不是这样,估计也不会……
总之这小子还需要继续养心,修行本来就是逆天改命,要是觉得天命难违为了小命不去修行,那还做什么修行者啊。”
夜色深沉,但这般浓重的黑对于她们则是和白天无异,公孙绢倚靠在桥上有些随意,说道。
“也不知道荷儿这孩子像谁,面上见谁都高高兴兴地,但是心思极深。”
“你儿子你问我嘛?”
听到这话,公孙绢笑了。
“行嘞大娘,说来说去还是您做得不对,毕竟不是人人都像您一样醉心于剑舞,结果不单单得了长生,一转眼还成了修士眼中的巅峰。”
“巅峰,什么是巅峰呢?这世间的修行从来都没有止境,我只是有幸走在其他人前头罢了。
巅峰是寒冷的是孤独的,是舍弃一切只身登山的。
要知道仙这个字,可是一个单人。”
公孙琉璃双手托腮,看着空中的明月有些忧愁。
“我在想,如果我没有遇见你们,那我还是眼中只有剑舞。
与你们在一起快乐的日子越久,我就越难过,想到我们终究有一日要分离,而我只能看着你们一个个离开……”
公孙绢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仙人只是世人的误解,当成仙之后,漫长的生命强大的实力,以及经历岁月变迁所沉淀下来的极其深奥的智慧,都让修仙者和普通人格格不入。
甚至说得过分一些,修仙者根本不能算作真正的人,而要是说得残酷些,那么在修仙者的眼里,凡人根本算不上是人。
别看公孙琉璃现在跟小孩似的和芜荷逗着玩,甚至还会被芜荷气哭,然而当年的公孙琉璃可是极为残忍的。
所谓“残忍”便是不带有任何恶意的对于生命的蔑视,就如同孩童踩踏群蚁一般。
当年她随公孙琉璃走遍这玄玄天地,却从未见她管过自己丝毫,不论是凡间劫道的强人,还是心怀不轨的修行者,若是有半点龌龊心思,公孙琉璃便是一剑斩之。
有人临死前忏悔求饶,有人却是从未对自己犯下的错有过反省,有人则是什么话都没有说。
公孙琉璃的剑下死了许多人,而她从来不听他们讲些什么,只有公孙绢每每站在一旁看着这令人遍体生寒的景象。
“如今荷儿已经成年,待在这舞坊反而是不妥,虽说这上下亲睦,但荷儿久居其中也是消磨意志,不能于他有丝毫益处。”
听见公孙绢这么说,公孙琉璃跳坐在桥上赤足轻晃,全然不复当时低沉。
“你能舍得他离开?我不信。”
“只要大娘舍得便好,我这边早已托了些关系给荷儿谋了绝地一官职。
虽说只是负责其中治安,但也算是九品官位,而且荷儿还可以待在王城不用去往绝地。
到时候再于城中购置一套宅子,寻得一良善人家与之成婚,我就等着含饴弄孙了。”
“这大周皇帝还真是严以吏治,当初太玄皇帝那会儿,像你这样的九境修行者虽然也是闲职,但好歹还是个京中三品,结果到了她这里,九境就这么不值钱了?
这绝地北接昆仑又在东墟和南森之间,早年算得上是玄国的祖地,当年我去那里的时候还见了上玄皇帝一面。
也就是这几百年间,昆仑有了刀、南森有了山、东墟有了剑,这些过往难得一见的修行者竟是扎堆冒了出来,原本青玄皇帝这小子也算是天赋出众,结果没想到遇到三个比他还猛的。
最后不但是死在了这王城,这玄国也成了大周,绝地之民虽在却日益减少,这绝地巡卫长也不知道能不能守得下不过百人的平安?
我看这小丫头野心不小,做了大周的皇帝眼睛就朝那三处地方盯着了,芜荷这小子当那边的官,难免会受这朝廷的影响。”
“绝地的巡卫长也是多年没人了,要不然荷儿也不能拿了这官职。
这些我也有考虑,自从这太平王城一天比一天富庶,明眼人都能看得清这大周皇帝已经安内了。
若是真有一日有令于绝地,这官职不要了便是。”
“那就好,你说这小子真是的,不能去修行吗,要是成为修行者,我们也不至于这么操心了。
那些人明明都没我厉害,还成了什么霸主,就我是个劳碌的命,待在人家的地盘,做什么还要考虑人家的意思。”
公孙琉璃轻巧的跳了下来,虽未着鞋袜,但这桥面上的灰尘却是不沾丝毫。
“小绢,我有事要出去些时日,有些事情要和你交待一下。”
公孙琉璃突然一转往日悠哉的态度,严肃地对公孙绢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