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沈长宁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沈长生先前向他表露心意的话来。

他当时以为那不过沈长生说说而已,当不得真的,如今看来也许再认真不过。

无论是现世还是这里,沈长宁其实并未想过有朝一日会被男人表白,他只觉得有些尴尬。

于是他将唇微抿,却是无言。

沈长生哼笑一声,继续道:“哥哥,吃面吧,一会儿它就凉了。”

而后他就塞给了沈长宁一双筷子。

沈长宁捏着手里的筷子坐下,他不明白怎么就变成了这个样子。

按剧情,他本该和反派对立的。可现在,好像剧情有点儿歪。

拿着筷子迟迟未动,最后沈长宁站了起来:“不必了,本君不喜吃面,谢过魔尊的好意了。”

话音刚落,沈长生原本带着笑意的眼睛暗了下来。

他掐了掐自己的手掌心,语气淡淡,点头道:“好。既然哥哥不喜欢,那就倒掉它好了。哥哥不喜欢的东西,也没必要存在了。”

“……”沈长宁有些无语,心想反派怎么就不高兴了,就因为他说不喜欢?

不过沈长生看起来好像又真的有些可怜,以至于沈长宁多想了一瞬后立即心软了,然后打断了沈长生准备扔掉那碗长寿面的动作,“够了,放下吧。”

“哥哥。”沈长生的眸子里重新带了笑,眼底似乎还有细碎的光在流淌。

沈长宁不理解为什么自己的一句话就能让沈长生变脸,就好像只要自己愿意,他就能掌控反派的情绪。

这便是沈长生的喜欢么?

说起来,他其实不太明白什么是喜欢。

在现世的时候,他身体不好,常年与药石为伴。所以即使有女孩子同他表白,他也只是拒绝,不能拖累其他人。

而且他也觉得那些人同他表白不是真的喜欢他,也许是因为他的家庭,也许是因为他的颜值,谁知道呢?掺杂了杂质的喜欢对他而言,只有无边的烦闷。

于是他问道:“魔尊,你说你喜欢本君,你喜欢本君的什么呢?”

无趣又面瘫,同样是男子,有什么好喜欢的。

这个问题却好像将沈长生问到了一般,他垂眼,也开始思考起来。

最开始遇见沈长宁时,他刚重生。那时他只想激怒面前霁月清风的人,撕开他的冷淡的外壳,让他胆颤。后面便只有喜欢,想同他纠缠。

喜欢沈长宁什么呢?如今来看因为喜欢,所以什么都喜欢,怎样都好。

但第一次动情是什么时候呢?

也许是刚重生的时候吧,他戾气还很大,晚上会不断做噩梦,却有一个人守着他至天明。是下雨撑伞时,伞只偏向他这边,而撑伞的人却湿透了衣衫。是那个人无条件迁就他,纵容他的时候。是看到内里与清冷外表不符的时候,明明喜欢甜食,却故意伪装自己。

想了半天,沈长生最后道:“大概哥哥比较合我眼缘,我一见就很欢喜,不见便很相思。”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沈长宁淡淡点头:“本君知晓了。”

他只说了知晓了,却不会回应。

或许知道沈长宁怎么想的,沈长生道:“我知哥哥不会回应我,只盼着哥哥能原谅我。”

他想的是,沈长宁的性子冷淡,他得慢慢来,一步一步,这个人总会是他的。

*

沈长宁还是和沈长生在天竹峰打了一场。

强大的剑气划破长空,雪白的剑光在夜里相交错,属于渡劫期大能的威压也将整个明宸宗给笼罩着,惊醒了许多弟子。

他们不知天竹峰发生了什么,一个两个只敢在山峰下面望着。

沈长宁握紧手里的剑,劈、挥、指、转,每个招式都用的极为流畅,剑势凌厉。剑气扫过的地方,甚至使正在下落飘飞的雪仿佛都静止在空中。

等沈长宁收回剑招时,它又重新落下。

对面的黑衣青年拿着剑,不慌不忙的接下沈长宁的每一招。

若是有心人看得到,会发现沈长宁和他的招式有些像,连拿剑的姿势也如出一辙。

剑光闪过,将两人的脸在夜里映得格外清晰。

雪簌簌下着,就两人静止的一会儿时间便落满了他们的发间。

白雪附在鸦羽间,有点儿晃人,沈长生下意识想为沈长宁拂去落雪。

因而在他恍惚的那一刻,雪白的剑光袭来,剑气将他束好的发带挑落,头发散落,在他的胸前还有一柄直指着他的剑。

沈长生低下头去看那剑,而后歪头朝沈长宁笑:“哥哥,你赢了。”

“……”沈长宁收回剑,不知为什么,他觉得赢了反派并非那么高兴的事。

而且他看着沈长生此刻的模样,只觉得有些惑人。

这个世界就没有长得不好看的人,反派的颜值没得挑。或许是因为沈长生彻底变成了魔修,原本清俊柔和的脸上,如今多了一点儿花纹,然后整个人也变得邪气妖肆起来。看着他时,像暗夜里的鬼魅。

“!”沈长宁收回目光,也收回了发散的思绪,他在想些什么。

“哥哥的剑果然厉害。”沈长生又道。

沈长宁转头看他,“魔尊的剑也不错。”

人人都说他天赋好,剑道尊者,修真界第一人。可和沈长生打过以后,他也暗暗吃惊,这才是真正的天才吧。

他到如今的修为,花了三百年时间,但沈长生才多大?

刚过二十而已。

这分明才是小说里男主的标准,也怪不得他会认错人了。

“打完了。”

“威压总算撤去了。”

……

有声音传来,越来越近。

为了不必要的麻烦,沈长生低笑一声,对沈长宁道:“哥哥,有人来了,我得离开了。我们,九黎山见。”

说罢,只见他身影一闪,便消失了。

旬南到时,天竹峰峰顶上只有沈长宁一个人在那儿,白衣几乎和周围的雪色融为了一体。

地上一片凌乱,尤其沈长宁站的那一块地面,是被剑气破开的痕迹,连空中也还残留了一点儿剑气。

就算没亲眼看见,也知方才的打斗有多激烈了。

“小师叔,您没事吧?”旬南问道。

沈长宁摇头:“无事。”

旬南:“是小…是魔尊么?”

沈长宁眼中闪过一丝讶异,为旬南敏锐的直觉,他淡淡道:“是。”

旬南点头,却也没再问其他。

见沈长宁无事后,旬南带着弟子离开了天竹峰。

在峰顶站了许久,雪重新将地上的剑痕掩盖。峰顶寒风起,将沈长宁的衣衫吹起。

他一只手负在背后,慢慢回了自己的屋子。

屋里烛火摇曳,将沈长宁的身影在合上的窗上留下了剪影。

沈长宁在桌前坐了许久,最后一只手还是捻起了盘中搁放的一块糕点。

是软的,也是甜的。

等到了夜半时,桌上惟余一个白瓷的空碗和空盘。

原先摆在窗边的寒梅不知什么时候也被拿进了屋,用一个青瓷瓶插着,花朵带水珠,开得正明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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