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灵确实打算今夜取蛊。

更准确地说,是摆脱系统，拿回江心澄的灵魂碎片。

因为有系统的存在，所以古灵对于前几世的事情都只有电影般的印象,只有与系统签下契约的第一世和正在进行中的这一世有真实的记忆。

所以古灵一直记得,自己与系统签订了一纸契约，甚至还记得上面的每一个字,每一个标点符号。

这纸契约，截止到目前来说还有没有用古灵不确定,但她赌的就是这纸契约是有效的,就连系统也不可违背，否则它不会大费周章找来另一个任务者来到最后一个世界干扰古灵取魂。

这说明系统的能力也是有限制的,至少不能单独施展,而要找到一个载体，而且它对任务者不能直接下手，而要找另外的人来对付她。

且从它一直忍耐到最后一个世界来看,它自己是不能收集灵魂的，要依靠特定的任务者,江袅清对应满江花、而古灵对应江心澄，没有古灵，系统收集不到灵魂,所以一直到最后一个世界才动手。

至于江心澄等人的灵魂对于系统到底有什么用,古灵猜不出来,但是却可以肯定一定非常重要，值得系统一个世界一个世界地等下去。

“阿澄,过来。”古灵将所有的思绪压在心底，伸出手，笑盈盈地邀请江心澄。

看着横在自己面前这条白皙的手臂,江心澄心里却没有半点遐思。

他有一种预感，今晚，不仅仅是决定他生死的重要时刻，也是古灵的。

她是做好了赴死的准备，来做这件事的。

江心澄不知道她到底想到了什么办法来取出自己身上的蛊虫，但是他相信她，所以他伸出手，握住了那只柔软却有力的手。

古灵稍一用力，江心澄被她一拉，身子顿时踉跄着前倾，半倒在床上。

他的手肘支撑着半边身子，不至于压到古灵，未束的青丝如瀑布般倾泻而下，遮住了半张脸，那双雾般朦胧的眸子，此刻静静地看着古灵，里面没有半分迟疑或慌乱。

“你不怕？”古灵问他。

“怕不怕，很重要？”江心澄微微抬眸，长长的睫毛掀起一个优美的弧度。

“那倒是，反正你也逃不掉。”古灵够出身子，伸手拉上了红色的帷幔。

里面人便只能看到两个模糊的身影，连动作都无法分辨。

古灵抱住江心澄的腰猛地翻身，将人压在身下，笑着道：“有人听墙角，也没关系吗？”

江心澄本来任由古灵翻身，闻言顿时眉头一皱，屈起手肘就要起身。

“让他听好了，单身狗一个，也只能听听了。”古灵随意踩了吴山一脚，把江心澄重新按下，“只要不打扰就行。”

古灵手脚麻利地剥着江心澄的衣服，顺便自己的也跟着脱了，果然毫不在意外面人的模样。

很快，红色帷幔里飞出数件衣服，款式有男有女，甚至还有一件肚兜，全都毫无顾忌地丢在地上。

帷幔里，有人影在晃动。

吴山利用系统接近了古灵和江心澄睡觉的地方，见外面层层把守，不假思索地让系统再度出手，从门外走近了门口。

还没进去，里面狂乱的喘息声和毫无顾忌的□□让吴山“卧槽”一声，连忙止住了脚步。

“真睡了！”吴山一脸震惊地听着房间的响动，一时踌躇在原地。

他虽然很想大干一场，但是即便是干坏事，也应该挑挑时间吧……

这个时间，他觉得……不太好。

【系统，在这里你能收集到碎片吗？】吴山怂怂地问。

【不能。】系统回答得很干脆。

【那这里呢？】吴山往里走近了一点点。

【不能。】

【这里？】吴山再度往里挪了一点，近到能听到声音衣物摩擦的声音。

【不能。】

【还不能？系统你耳朵真的有问题！】吴山气急败坏。

再近一点，他都能听到肢体接触的声音了！系统居然还不能收集到碎片！

【我没有耳朵。】系统说明道。

【行了行了知道你没有耳朵。那这里呢，这里都快占床边上去了！】吴山又走近了一点，闭着眼睛一脸壮士断腕的壮烈。

他又没有女朋友！而且还得干正事，听这个完全是折磨！

“他就在床边。”古灵喘着气，俯身在他耳边说。

“这么近？”江心澄下意识看过去，可惜只能看到乱晃的帷幔。

“心口疼吗？”古灵问他。

“嗯……”江心澄没办法在和她在一起的时候不想她，更何况是在这种情况下。

“我竟然没看出来？”古灵觉得运动体验良好。

江心澄顿时死亡视线看她。

“是我低估了……抱歉。”古灵连忙补救，身心并行的那种。

然后她发现江心澄的脸色发白。

低头看去，白皙的胸膛上，一抹律动的殷红格外显眼。

古灵只看了一眼便移开了视线，什么也没说。

她既然决定了，就不会后悔。

距离床三米远的地方，吴山站在靠近门一侧的巨大屏风后，坐在地上数屏风上的梅花花瓣。

【还要多久啊？】吴山觉得身为男人，他要被比下去了。

系统并没有理他。

【你说江心澄真的会死吗？这样真的保险吗？要是他没死怎么办？我们岂不是白来一趟？除了让江心澄死亡，你们有b计划吗？】

吴山安静了不到一会儿，又连珠炮一样地问起来。

系统高冷地依旧没说话。

吴山寂寞地闭了嘴，听着屏风后的声音，咬牙切齿地在心底发誓，下次他一定要在任务世界找个女朋友，不然这日子怎么过？

月上中天，烛火燃了大半，房间里的声音终于停了下来。

吴山激动地站起身：【系统系统！现在可以收集碎片了吗？】

系统没理他。

【不是吧？这时候你玩高冷？赶紧干活啊！】吴山急切道。

他不敢出屏风，没有系统，他的小胳膊小腿干不过古灵一个回合。

系统依旧没回话。

就像上次一样，仿佛掉线。

吴山记得在屏风后踱步，踱到一半，还没来得及把脚落下，屏风忽然开了。

古灵披着两件单薄的衣服，腰带松松垮垮地系着，胸口微敞露出一线白皙，眉眼慵懒，姿态写意。

俨然一副事后的样子。

不过吴山没有丝毫意动。

他的目光甚至没落在古灵身上。

“那……那是什么？”吴山颤抖着手指，指着古灵身后。

古灵微微侧首，手掌从半透明的魂体上穿过：“你是说这个？”

“鬼……鬼啊啊啊啊啊！”吴山大叫出声，立刻就想跑，可惜出路被古灵堵住，身后是墙，右侧是屏风。

吴山的声音引来了外面侍卫的警惕，有人在外面问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古灵沉气回答道：“没事。朕和陛下闹着玩呢！”

侍卫似乎被古灵中气十足的声音镇住，后面一直没有再问。

“好歹经历过几个世界了吧。胆子怎么这么小？”古灵慢条斯理地捋了捋袖子，低着头整理袖子上的褶皱：“你再叫叫系统试试？”

吴山才不管她说了什么，他只看到古灵身后飘着的鬼魂低垂着头披头散发，身上衣衫破烂，衣服下面没有脚，悬浮在空中，比贞子还可怕！

贞子好歹还有脸！

他从他披散的头发中，看到了没有五官的脸！

他推了屏风就走，刚抬起脚步，却被什么东西绊得摔了一跤。

地上明明什么都没有，他怎么会摔一跤？一定是这个鬼干的好事！

“是我绊的你！”古灵把他从地上拉起来，毫不客气地将人按在床上，左右看了看，拿了地上不知是谁的腰带过来，将人捆了一圈。

吴山欲哭无泪地看着那无脸怪跟在古灵身后飘，丝毫没有因为多看几眼而减少几分害怕。

“至于吗？不就是一个鬼？你身后那可是货真价实的尸体。”古灵见他又开始哭丧着脸，不耐烦道。

“啊啊啊啊啊！尸体啊啊啊啊啊！”吴山连滚带爬地扑出了床沿，整个人缩在古灵脚下瑟瑟发抖。

古灵看着脚下这一坨，重重地抚了抚额：她算是知道为什么系统在她这里就是个垃圾，在吴山那里却开发出多项功能。

都是被逼的。

能力这东西，不就是不用则退吗？

她自己坐在了床上，脚下是一脸衰样的吴山。

“别抖了！你没发现系统不见了吗？你再抖下去我就把你扔到乱葬岗上去，让你抖个够！”古灵觉得温和对此人不管用，她索性直接上猛药。

“不不不！我不要去乱葬岗！”吴山迅速摇头，眼角的余光看到没有脸的江心澄魂体，顿时又张开了嘴。

“你敢叫。”古灵威胁道。

吴山连忙把嘴闭上。

又过了一会儿，确定吴山能正常回答问题了，古灵道：“叫一下系统。”

“啊？”吴山懵懵的。

“赶紧的！”

“哦。”吴山连忙在心里叫了两声系统。

无人接听。

“它不回我……”吴山也不知道系统为什么又没了消息。

但是结合上次的经验，他有理由怀疑与凤国女皇有关。

可如果是这样的话，凤国女皇为什么让他叫系统呢？

古灵当然要让他叫系统，毕竟她自己破坏了系统的计划，成功收集到了江心澄的全部灵魂碎片。

如今只差融合。

系统在她这里现在是彻底死机的状态，说什么都不应了，她只能试试让吴山叫它出来。

古灵看着江心澄没有脸的灵魂，再看看他床上的尸体，感觉自己这一辈子不会有这么惊险的时刻。

时间拨回到吴山蹲在屏风后等待着江心澄死亡的时候。

身体的刺激确实会带来感官上的激烈变化。

江心澄本来对古灵感情便不浅，不然也不会一直为蛊虫所扰，在最后一刻，江心澄心口的蛊虫陡然爆发出强于之前百倍千倍的力量，几乎让江心澄瞬间死亡。

但他没死。

不仅没死，甚至还出了点问题。

古灵当时还没有察觉到什么，江心澄却突然用力握住她的手，力道前所未有。

古灵看过去，正看到了江心澄眸中强烈的愤怒与不舍，正当她以为是江心澄后悔听了她的计划以致即将死亡时，她听到江心澄的声音。

那不是由人体发出的声音，而是在古灵脑海中响起。

“阿灵……我想起来了……”

古灵猛地低头看过去，却只看到江心澄嘴唇微动，无力闭上了眼睛。

古灵还没有反应过来江心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脑子却已经比身体转得快，立即脱口而出道：【系统，江心澄什么都记起来了。】

至于记起来什么，古灵也不知道。

但是她觉得应该不是说的这几世的记忆。

古灵本来有另外的手段让系统从吴山那里转移到她身上来。

四年前，她验证过，系统似乎不能同时作用于两个人，当她身上有系统时，吴山就成了一个普通人。

古灵这一次就是想利用这一点，在系统收集碎片的最后一刻，想办法让它转移宿主，收集失败，或者干脆用她的身体收集，应该都能保下江心澄。

但是她没想到江心澄没有立即死亡，并且在死前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对她说了一句“想起来了”。

江心澄的灵魂还没有融合，所以想起来的不是他们之间的回忆，而是与系统有关，不然也不会如此愤怒。

古灵刚才没有察觉到这一点，却下意识认为这是一个比她之前的主意更好的切入点。

果不其然，在她在脑海里说完那句话，系统立即回答：【他想起什么了？】

古灵还想拖延时间，却不料下一秒，江心澄身上飘出一个无脸的魂魄，身形与江心澄相似，但是脸上却没有五官。

古灵当时也被吓了一跳。

但是比古灵更害怕的，却是系统。在无脸版江心澄从尸体上飘出来后，系统再也没有出现过。

无论古灵再说些什么，系统再也没有出过声，就连古灵提到她不想要灵魂碎片了想要回到原来的世界，系统也无动于衷。

倒是旁边的无脸江心澄，作为一个没有耳朵的鬼魂，在古灵说完这句话之后，诡异地转过了头，没有五官的脸上莫名有一种名为怨念的东西，直勾勾地盯着古灵看。

古灵歇了自己找系统的心思，想到外面还有个吴山，叹了口气，打算让吴山试试。

没有系统，身边这个鬼也不像个正常能帮她的人。她回不来现代，江心澄融合不了灵魂，完全就是个死局。

还不如试试把系统搞回来。

至于江心澄想起了什么，系统又为什么那么怕他，都是之后才能知道的事情了。

吴山按照古灵的指示，用所有方法喊了一遍系统，但是系统死了一样毫无动静。

他无辜地看向古灵，不知道对方做了什么，系统这么随和的一个人，竟然一言不发地跑路了。

古灵叹了口气。

吴山也不行，那她怎么办？难道就让江心澄这么飘着吗？

古灵看了看身边的无脸江心澄，心中陡然一跳。

等等，江心澄最后的时间，难道只是为了告诉她他想起来了什么吗？

古灵回忆着江心澄死前的一瞬间——

他说：“阿灵……我想起来了……”

“想起来了”这四个字之后，还说了什么，但古灵觉得太模糊了，以为只是无意义的喉音。

但如果不是呢？

古灵记得当时自己低头，看到江心澄嘴巴微动。

如果，那不是无意识的颤动，而是有意识的口型呢？

古灵试着结合口型，发出江心澄最后一瞬间说给她的声音。

江心澄说的那个声音十分模糊，但却古灵却记得异常地牢，脑海中不断回忆起那个声音。

“咕、莫乐噜……咕莫、乐噜……咕莫乐噜……”古灵咽着喉咙里的口水，艰难地念着。

不念不知道，一念才知道，这声音简直不是人能发出来的音节！

“咕莫乐噜！”古灵发出了一个最接近江心澄发音的声音。

【为您服务，我的主人。】系统冰冷无机质的声音突兀在古灵脑海中响起。

古灵没想到这模仿的发音真的招来了系统，不管三七二十一，连忙道：【履行契约。】

系统似乎是卡顿了一下，随即道：【宿主已确认。职能——契约合同履行。编号3561，甲方：古灵。乙方：咕莫乐噜。契约成立，甲方已履行义务，判定乙方立即执行合同条款——强制执行中——】

古灵看到，身体虚空悬浮的鬼魂江心澄，身体渐渐凝实，身形也与之前有所区分，但却是另一个古灵觉得眼熟的模样。

没有五官的脸像游戏捏脸一样，下颌骨收拢，嘴唇渐渐丰满，下嘴唇到下巴之间有了一个小小的凹陷，鼻梁高挺，眼睑线慢慢成形，眼窝凹陷，眼尾上扬……

由下而上，五官一点点补充完整，也一点点变成古灵最熟悉的模样。

是最初的小少爷。

唯一不同的是，小少爷是柔软而微微卷曲的短发，而如今的他，是漆黑如墨、顺滑如绸的长发。

“灵灵！”小少爷一见到他，第一时间抱了过来，一双杏眼笑得弯弯。

小少爷的长相与之前任何一世都不相同，唇红齿白，温顺乖巧，是网上常说的小奶狗模样，就连头发摸起来都特别地软。

古灵一见他扑过来，下意识便张开手，把人抱住之后才想起来：我现在好像不长我原来那样？

“灵灵，你整容了吗？这个样子也很好看。”小奶狗抱着古灵咕噜咕噜直蹭，声音轻快而上扬。

古灵原本还在摸他那一头不再卷翘，却异常柔顺的长发，结果被他一句话噎死在原地。

可以，是她家看上去软萌可欺，实际上莫名天然黑的小少爷。

“是啊，整容了，这你都看出来了，厉害啊。”古灵道。

“那当然，灵灵就算是化成灰我都认得出来。”小奶狗骄傲道。

“……少说些大话。”

“哦。”

古灵看了看脚边因为一系列变故，张着嘴巴就差把下巴熬脱臼的吴山，轻轻将他下巴踢了回去。

江心澄透过古灵身后，看到半裸的“江心澄”尸体，兴奋道：“灵灵，那是谁？身材好好哦～”

古灵对江心澄关注重点的能力习以为常，转过头看了一眼，随意道：“那是，我亲手养的肉……”

古灵声音戛然而止。

“亲手养……的肉？”江心澄看了看尸体的身材，尤其是腰和肚子，随即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腰和肚子。

因为衣服还是“江心澄”在床上被古灵撕烂的那一套，所以身上很多地方都露着。

江心澄看了看自己，又看了看床上的尸体，可疑地沉默了。

古灵以为他要大吵大闹，毕竟自己刚刚说漏了嘴，虽然不是江心澄以为的意思，但确实听起来有点过分。

但江心澄竟然没什么动静？

“灵灵……一个我还不够满足你吗？”江心澄看着床上和自己蜜汁相似、连衣服都同款的尸体，哀怨地看着古灵。

古灵：“……以后少看些霸道总裁的电视剧。”

“哦。”

“所以你就没什么想问的吗？”古灵扬扬下巴，示意这一圈古香古色的建筑、床上可疑的尸体、以及地上想发抖却又莫名瑟缩的男人。

“没有，灵灵在的地方，哪里都好亲切。”小少爷抱着古灵乖乖道。

“说人话。”

“不、不知道这是哪里……感觉怪怪的……”江心澄缩了缩自己的脚，**的双脚踩在地上很有些凉。

古灵拉着他在床头坐下，并无情把床上的尸体推远，从旁边的柜子里找出一床薄毯披在他身上。

“先不管这是哪儿，你还记得自己怎么到这里来的吗？”古灵问他。

江心澄茫然摇摇头。

“那你距离现在最早的记忆是哪一段？”古灵问他。

“被车撞……”江心澄回答，身体下意识瑟缩了一下，小声道：“好疼……”

古灵想到当时小少爷被车子撞飞的场景，心疼得眼睛一下子就红了。

她抱着江心澄拍了拍他的背：“没事，已经过……”

“幸好死得快，没疼太久。”江心澄一脸庆幸。

古灵拍他背的手顿时停在半空中，一时不知下一掌该用多大的力道。w,请牢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