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紫怔怔然的看着护士,半天没回话,病房里传来虚弱的问话。
“是,是你吗?”
艰难的说完后,还带着几声克制的轻咳声,引得测体温的护士连连责备。
林紫看着脸上的白鞋,又抬头看着走廊里人来人往,耳边听着顾淩病房内传来的叫唤声,心里微微安定了些。
门口有一条木质长椅,林紫扶着椅子坐下,慢慢平复心情,片刻后终于想起来去问下顾淩的情况。
肋骨骨折,医生摇着头,连连啧声:“现在的年轻人真是太不爱惜自己了,这可不是开玩笑的,稍微不注意刺破肺部,就会有生命危险。”
看片子的是一个胡子发白的老医生,说着一口流利的英文,见到林紫一个劲的说:“休养期间照顾好你家老公。”
林紫连连摆手,偏偏医生就是不理会,还一个劲的告诫:“夫妻之间要相互包容,不能随随便便就动手,可不是开玩笑的。”
说在最后白胡子一动一动的,煞有其事的编着莫须有的故事。
经历过惊心动魄的一天,林紫懒得计较,手指擦过疼痛的嘴角,这才惊觉医生的猜测从何而来。
步子停在病房门口,折腾一天,又是一个凌晨,透过病房的玻璃窗,林紫往里头看。
顾淩躺平了正在输液,灯光有些过亮了,林紫拉住一边经过的小护士,让她帮忙进去关掉一盏白枳灯。
毕竟里头躺着的这个娇生惯养的大少爷,灯太亮是睡不着的。
病房内关了灯,林紫看了一眼默默闭上眼睛的顾淩,又看了一眼才挂到一半的输液瓶,扶着椅子坐下了。
保镖这一行,耳力相对与普通人要好太多,偶尔病房里被疼痛折磨的窸窸窣窣声音传来,林紫无奈只能咬着唇,不时的看一眼输液瓶,希望药效起的再快一些。
半个小时以后,病房里粗重的呼吸声渐渐放缓,林紫吊着的心才微微落地。
打了个哈欠,借着微弱的灯关看着已经快要结束的输液瓶,林紫走到护士站,告诉护士要换瓶了。
说完后,揉着酸涩的眼睛,才发现眼尾处似乎破了皮,带着些酸酸痒痒的疼痛感。
半夜值班的护士,手脚利索,打着同款哈欠站在林紫面前,朝病房方向指了指,困意十足道:“里面的人喊你。”
也不等林紫回应,拿着空瓶,步履浮游的离开了。
林紫咬着唇,终于还是推开房门,顾淩躺在病床上,床头被摇高了着幅度。
他的脸上有伤,唇色苍白,输液的手蹭破了好几处,这是林紫第一次正视自己过肩摔的威力。
不得不说,还,真,挺厉害。
“你找我。”林紫心里气弱,却偏偏装出一副是我大度才看你的样子。
“嗯。”
干裂的双唇好半天才发出这么一句声响,林紫看了一眼血色全无的顾淩,扶着卫生间的门,不敢往前。
她是见过许多生死,也见过太多血泪,甚至她自己,也从来不将生死当回事。
因为她记得,她是贫民窟里爬出来的小孩,命贱,10几岁以后,无论身处何种险境,她在没哭过。
当然,她不会承认刚刚在车子落下的那一滴不明液体是泪水。
“什么事。”林紫淡淡道。
顾淩开了床头灯,屋内明亮了着,看着一身伤的林紫,病弱的双眸沉了沉。
还输着液的手轻轻拍了拍床边的位置,虚弱招呼林紫坐过去。
林紫挪了半个步子,便不再动了,看着顾淩倔强的抿着唇。
顾淩淡淡的笑了,因为太久没喝水,话里带着哑意,“我没事,别怕。”
话里逞强的意味分外明显,异国他乡,人来人往全不认识的人,暗黑的夜晚被陌生人送到陌生的医院。
林紫在想,当时的他,会不会也有一丝彷徨。
虽然嘴硬,却总觉得,欠了他一次。
林紫挪着步子,走到床边,视线漂移不知道该往哪里放,半天了也不敢看顾淩。
“痛不痛?”顾淩问。
“不会。”林紫的声音有些闷。
“以后,不去了好不好。”
林紫咬着唇,低低的回了一句:“好。”
“真的?”顾淩又问。
……
林紫当下就想回一句我什么时候骗过你,却想起来不久之前确实食言过,才弱了气势心虚的回了一个嗯字。
“你睡觉吧,”林紫拉过一边的椅子,双手撑在膝盖上,两眼直瞪瞪的看着输液瓶,“我给你看着。”
“你不困吗?”顾淩回:“我记得你以前10点就要睡觉的。”
“嗯。”林紫不愿意多谈,看着输液的位置,淡淡的回道。
“为什么。”顾淩不依不饶。
林紫不耐烦的皱着眉头,“不为什么,睡不着。”
说完“啪”的一声关了台灯,整个病房里就剩下厕所的浅浅的亮光,不久以后顾淩均匀的呼吸声,缓缓传来。
她眼神晦暗,她没有骗顾淩,她确实睡不着,从离开顾淩的那一天,每一个夜晚,她都难以入睡。
每一天都是煎熬,每一次都会涌起不管不顾回去他身边的冲动,却只能生生被按下,自嘲的告诫自己,别再自作多情。
在没有他的国度,她发现了可以治疗这种叫:思念,疾病的灵丹妙药。
日夜颠倒的睡眠,在人来人往的咖啡厅,永远不缺乏人声,永远不会有无尽的黑暗,当然也不会有无尽的想念。
血腥的拳击运动,实力悬殊的比拼,每一份疼痛感都会让她兴奋,兴奋的忘记这个叫顾淩的男人。
所以每周会有那么一天,她会遍体鳞伤,同时也会短暂的忘记他。
每一周,好像只有那一天,林紫才是林紫。
除此之外,她都如坠深渊,鬼神不能救。
林紫单手撑头,看着睡梦中的顾淩,她来美国唯一一次的熟睡,是在昨晚,有他在那个空间里,她睡的无知无觉。
好像很久没有睡的那么香甜,林紫轻轻叹了一口气,浑然不知的伸出手,却在空中顿了又顿,然后默默收回。
他瘦了,才来了几天,下颌线条越发硬朗了,即便闭着双眼还是带着天生的威严感,雕刻一般尊贵的人。
不该来这地狱受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