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了——”辛畏开口,在天上的气球上侧头问她,“姐,当时你在山里是怎么到的齐音家?”
“嗯。说来也是凑巧,当时我坠入崖底,我能清楚地知道自己头流血了,可是就是动不了。”
她低头,看着捧在手里的保温杯,“我根本没有生的欲望。”
当时他走过来,先是探了探我的鼻息,我以为他不是好人,心想我成嗔就算是死也要体体面面地死去,绝不苟活受辱,我本来想跟他同归于尽,起来的时候浑身剧痛,没想到真正腾身迅速蹲到他身后拿树枝比划着他的脖子地时候,他双手扬起来,跟着我一起站起来,说,“对不起,姑娘,我不是恶人,本来过来是看你倒在地上,以为你会有危险……”
“没想到有危险的是我。”他笑得尴尬,看向她的眼神却毫不避讳,成嗔对他没什么好感,“油腔滑调。”然后冷哼一声,把树枝丢下,转身就往大山深处走。
她肩膀伤的严重,穿着黑色卫衣,肩窝的地方透露出深色的血液来,待走远了些,她才把手覆在肩膀上,继续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山里走。
她半弯着腰,脚步有些踉跄。
冷静下来想起刚才辛畏地异常……她摔到了脑子,此时捂着头,甩甩头发,回忆了好一会儿。
刚才……
“等等。”姚远抬手,“收声。”然后把手放在唇边比了个“嘘”的手势,说着用另一手放在耳朵旁作收声状,闭眼道,“他来了。”
几人俱是无声,不出两秒便有人按捺不住耐心,大笑着走出来。“好耳力。”
眉眼之间都透露着黑气。
正是完全被心魔吞化束缚的辛畏!
“你怎么变成这样了?”她双眼睁大,目光皆惊。
战眉也是惊讶,更多的则是觉得担忧。
“弟弟。”他淡淡出声。
却被男孩摆手拒绝,“哼!别叫我弟弟,你不配!你没这个资格!”
他一手掐着陈掩的脖子,成嗔眼见他指缝处隐隐透露出黑气。
……
唉,错了。
自己现在此刻,也是没什么死的资格。
她并非贪生怕死之徒,要不然也不会在组织里呆这么久了,以她的身手,她随时都可以离开。
上天给了她一次活下去的机会,就是说明她还有事情没有完成。
辛畏当时出现额前居然会有黑气……
莫非是魔魇?
可是……她不精通神经内科和心理学,恐怕还得回去问问医生们,此事还需从长计议……
“谁?!”她倚在石头上,此刻却突然侧头,警觉起身。
抬腕间已经打过去三颗石子。
却不想听到“哎呦——”一声,少年出来,她深深皱起眉头,是刚才的那个人?
“你跟踪我做什么?”
“我……”齐音支支吾吾,他背着药篓,显然是还没想好要怎么开口。
“不怕死吗?”成嗔还未抬头,风吹起她鬓角地长发,她头发是低丸子,扎在脑后,此刻低头恰好能露出圆润的头骨和上面覆着的青丝。
“还不快滚!”冰山美女发怒,倒有些有趣。“我担心你。”他索性不要脸道。
成嗔本就元气大伤,旧伤未愈又添新伤,能撑到现在已是不易,她还未等说话就已经晕了过去。
齐音反应快,冲上前拦住她的头,然后将她拦膝抱起。
带回了家里。
其实他很讶异,她看起来那么高,体重却这么轻,恐怕也就九十多斤,精神还很好,气质和相貌都是上等……
她到底是什么人?
“后来我就在齐音家养伤,当时我给了他家一大笔钱,算是救我的报酬。”
“那他是怎么知道他的伤瞒不过你地?”辛畏表示疑惑。
成嗔闻言笑了,“这个啊,说来也是有意思。他成天看着我,我憋坏了,把剩下的饭放到院子里,麻雀不怕人,都过来啄米吃,我手痒痒,就活动了两下。”
“不会是旋腿几周踢树叶赶鸟吧?”辛畏睁大眼,满是期待。
又有些尴尬。
成嗔默认。
气球飘过白水台地仙女池,远远望去一片白滩,层层叠嶂,中间是浅蓝色的水池,洱海和沪沽湖总有爱情。
辛畏没什么感觉,成嗔眼里却满是一个人。
她很危险,辛畏也是,她不能把战眉也拉下水,他没有必要一直喜欢她。
她揪着手里的玫瑰,然后把花瓣扬了下去。
所有人都在抬头看这个热气球上的女生,她把花瓣洒在半空,许多人都纷纷录像,以为她是在搞什么高调。
“无聊。”
她转头,然后蹲下去休息。
“是挺无聊的。”辛畏倚在热气球上坐着,远远看去,地上的人就像一堆蚂蚁。
杂乱无章,极其可笑。
“唔——”他开口,看着风景道,“不过齐音家地景色确实不错。”
“是啊。石台,木藤,水坑。真正是小桥流水人家了。我在房间里开着窗,外边一片绿色,园子里景色很好,空气也很好。”
辛畏心下思忖,仔细道,“姐,你跟我哥……不会是因为齐音吧?”
成嗔一愣,他为什么会这么认为?
却被辛畏误认为是默许,搭着狗尾巴草摔摔打打道,“那个小白练子,不对,那个愣头青有什么好的啊!你看姿色也不如我哥……等我下去的,趁虚而入地人。”
他气鼓鼓地,成嗔看着十分搞笑,她踹了他一脚,“喂,我看上去那么花心吗?”
辛畏一愣,两个人嘻嘻哈哈闹作一团。
这次远行,他们两个人地姐弟亲情亲近几分,成嗔夜里胳膊灼热,她趁着辛畏不注意去外面住,在灯下翻开衣服,果然看到肩膀处地皮肤已经溃烂变色。
她感觉不到疼,却有微微的触觉。
麻的,说明中毒已深。
若不是大罗金仙在世,恐怕她时日无多。
“你可以去那个高人那里,他有两把刷子。”辛畏推门进来。
成嗔开始渐渐回忆起来,那时候陈掩还年轻,只觉得委屈。
眼看着就要再争执起来,还是她出来打圆场,她把口袋里的那一的冲喜的红包拿出来,全部放到那大叔的草席药篮里。
“大叔,别见怪。”说着拉起陈掩,就要转身离开。
他们还没走几步,便听到身后的大叔出声道,“哼,都要死了还讲究这么多礼数。”
一句话,将病重的成嗔拦了下来。
众人停下,皆是震惊——他们这是遇到高人了啊!陈掩更是惊奇,“厚,原来这民间除了骗子,还真有高人。”
他们转过去,看到那老者当街拆开红包,一边数着厚厚一叠钱一边漫不经心道。
闻言,这老头儿本该生气,此刻却抬头看见成嗔静静站在原处,不喜也不恼,见到他不求医也不问药。
但是眼神通透,又不是个愚痴之人,她淡淡开口,“前辈何出此言?”
滴水不漏的说辞,既是试探对方医术也能知晓对方人品与身份。
好计谋!战眉和姚远不约而同地想。
那老头冷哼一声,不疾不徐道,“你肩膀看上去明显沉于另一侧,同侧的手一直藏在披风里,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想必遮掩着的地方,已经发黑了吧?你步子轻缓,虽然和街上江南女子旁无二致,可是却也能感受到你气息在用身体的底子撑着,病重如此气息还这般稳重,想必姑娘也练武吧?”
众人心里欣喜,就是你了!高人!
一番言辞,成嗔频频点头,不卑不亢:“不错,前辈言之有理,出言有医道。令我等佩服。”说着朝对方拱了拱手。
这一拱手,一切疾患皆表露在眼前。
“你这病……恐怕还剩十天了吧?”她一愣,点点头。
是的,他们的时间刚好还剩十几天。
他捋捋胡子,不紧不慢道,“这毒说难也难,说简单也简单。”又扫了几眼变黑的地方,“想是已经有人给你换过新鲜血液了吧,你该感谢那个女生,是她的血让你撑到今天,否则——”他转过去,接着拿着小秤砣配药,“就算是十日之后的光景,你也站不起来了。”
“哪里还能等等求医的机会呦。”说着把药方和药材递给战眉,“小伙子,去街上转角尽头的医馆拿……把你能看到的一样的标签里的,药方上的药材,全拿过来吧。”
炼药膏虚费时,药材精炼出来的膏药更是九中取一。
……
贴完药膏之后又喝了一碗参汤,她便睡下了。再醒来时身体已好了大半,毒素渐渐退去,却也还剩不少。那老者连连点头,“没过几天就会彻底好了。”
“好,诊金我们会按照这个数,双倍付给你。”战眉伸出手掌,豪气道。那老者不疾不徐,不卑不亢,“不必了,起初见面即是缘分。成姑娘那个红包不就是定金吗?”
一个红包结缘,一个红包问诊。
说着负手走了出去,留下众人体会这句话的含义。
如此几天下来,陈掩一夜为她换着药,欣喜道,“太好了,你这伤口颜色越来越浅了,明天治疗过后你就能完全恢复了。”
然后她们又说了好一会话,这些天都是陈掩跟她同吃同住,更方便照顾她。
陈掩下地吹灭灯,再回身时月光却被全数挡住,她转过去看,是一身黑衣的辛畏。
男孩站在房间里身姿修长单薄,负手而立。
后来辛畏恼了,“臭丫头!你找死!”说着一掌打过去,成嗔想都没想就替她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