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下的砍刀,用了多大力自己心里最有数。她底子不差,如今却昏迷这么久。

显然是身体一直没有恢复过来。

自从她上次失踪过后,身体就一直不算好。

他半睁眼,视线失焦,整个人陷入思考中。

“心心。”这个名字突然响起,仿佛是陈年往事被一并唤醒,他没有去看叫他的人,他怕忍不住质问对方——“为什么不救我?为什么抛下我?!”

他低着头,黑色鸭舌帽盖住他大半侧脸,外面看不清表情。

左右手微动,没有什么步骤就从手铐里轻松挣开。

往事先放一放,算算时间,老板也快到了。

就在此时,院子里传来一声枪响。

众人皆惊。他也望过去。

老板和组织里的其他老人全部到达,只为逮捕他们四个。

姚远把另一把枪丢给对面的战眉,“还能战斗吗?”

麻药劲已过大半,他甩甩手腕,点头道,“可以。”

成嗔醒来,咳了两声,战眉一脸担忧,把带来的配枪交给她,快速嘱咐道,“有一间房间,帘子背面是组织的医生,还被辛畏控制着,你和陈掩一起去,然后一起离开。”

姚远利落答道,“我同意。陈掩,别忘了腰上的匕首。”

“那你们呢?”她们异口同声。

两个人,四份关心。

可真是好朋友啊。

“真刺耳啊——”他站起来,为了配合他们这群傻子特意抬着胳膊,走过来,“你们真以为我只会配药吗?”

他笑了,“没有一点傍身之技?”

他走过来,踏过木板。

眼神却紧盯着战眉和成嗔。

像是痛苦的被遗弃的可怜孩子,陈掩和姚远拉过二人,明显要跟他们一起对抗他一人,心念一动,一瞬间,他已经不在了原来的位置。

而是到了他们的车里,他按着喇叭,将他们召回,高声道,“计划有变,撤退。”

瞬间移动不能让老板知道,他只好说是对方人手有配枪,自己准备不够被暗算,只好偷偷逃出来,刚刚脱身。

老板点点头,然后靠在副驾驶闭眼休息。

刚才故意留下的画,他们已经收到了吧?

有趣。辛畏这样想着,低头笑了。

不知道谁能遭到他新配好的药粉攻击呢?

那药粉威力极大,遇皮则化,进入其肌理,到其骨血,全部发黑,变暗。

画上的人早被他用黑墨水涂过,只能看出是个女生。

若论是谁……

恐怕拿这幅画的人是不会说的。

画卷里卷着他早就准备好的纸笺,会随着画卷打开一起掉落,纸上沾的毒更多。

“待到秋来九月八,我花开后百花杀。冲天香阵透长安,满城尽带黄金甲。”

他细细读着这首诗,怎么都感觉再恰当不过。

重阳节我卷土再来,跟你们对决,地点,京都长安。

西安。

他晃晃脖子,看来在这之前他还要去查一件事——成嗔那段时间为什么会失踪?

是不是老板有什么事情瞒着他们?

不然那些老狐狸不可能不冒出一点风声。

他拍着方向盘。

摁了几个喇叭。

重阳节……他扫了眼车上的日历,还有三个月。

希望这三个月,那个中毒的人不要穿肠而亡。毒药等到解药,最多两个月。

而解毒地点,只在云南。

回忆至此,他有些恼怒,又有些心酸姐姐和哥哥替他承担的痛苦。

被人利用的滋味儿并不好受。

他瞧着对面人们的欢声笑语,冷眼想道,等着,我定会让你们加倍奉还。

从西安到云南,一千六百多公里。

而西安和云南,分别是两个典故。

再说这个世上,知道解药在云南的人,就已寥寥无几。

除了医生。

糟了!还落个医生!

那个老头子,不是……

“没料理干净?”老板闭眼,淡淡开口。辛畏心下一惊,却还是保留了想法,淡淡道,“没。”

可不是我手下留情,留着你们以后万一还有用处……他瞥了一眼后视镜,刚好能看到老板闭眼。

真以为我会心甘情愿地被你利用?可笑,你也在我计算之内。

于是,他淡淡道,“只是有点累。”

马上有保镖来换他开车。

他坐到后座,一样忧心忡忡。

他们也未必会找到解药。他想。心里稍稍安然些。

可是又有些不安。你们可以一定要好好活着啊,活到最后,陪我玩完这个游戏。

嘴角勾起,他心情不错。

回忆起来,都是不要脸的羞愧,曾经有多狠,现在心里就有多难受。

都是利己者的计谋,他们都不过是炮灰罢了。

不过,谁碰过这个火舌,就要想过有一天会不会有火苗窜回来炸到他们的一天。

玩火者,终自焚。

圣贤诚不欺我。

“让我们提前庆祝胜利的到来。”他伸长胳膊,把酒杯放在中心。

野心昭昭,其心众人可见。

诸位先是不动声色地对视一眼,而后即刻阿谀奉承上来。

哈哈大笑。

陈掩在次日午后才迷迷糊糊地醒来,她在车里,旁边是饭店的阿姨,“你是谁?”

她警觉道。

那阿姨笑了一下,“是辛先生叫我送你回家的。”然后把兜里的钱在她面前用手指了指。

陈掩当下了然,却还是内心生起惆怅——终究,还是阻挡不了成嗔的不担心吗?

昨天辛畏离开时,她恰巧遇到,然后一路跟着他,唯恐他出事。

他出事了,四个人都得疯。

他却突然回头,道“敢跟着我,你不怕死?”

“怕,可成嗔怕你死。”

她看着他,眼神突然变得悲天悯人起来,“辛畏,别管那些恩恩怨怨了,成嗔的身体状况和记忆力很不好,你这样她一定会担心。”

为了赶走她,他用最尖锐的话语刺她——“帮”她回忆了上次的遇险。

他听了录音笔地内容,所以所有细节皆在他心中细细铺满,他记忆犹新。

从最近一次地绑架开始,到之前的那一次和姚远的双双失踪。

战眉岔过话题,“对了,陈掩呢?我记得我晕倒的时候她还在这陪你。”

成嗔也是个心大的,思路很快就被他带偏了,“嗯,她回去找姚远了,说是怕出事。”

战眉最先反应过来不对劲,“那她后来有再联系你吗?”

成嗔削着苹果,自然接道,“没有啊。”

说着很快便反应过来,对上战眉早就发觉不对的目光,他深深皱眉,她的表情也不好看:“不对,陈掩不管怎么,一旦没事了,一定会给我们发消息的。”

说着赶紧套上风衣一路跑到外面,战眉去提车,她拍了他的胳膊,“来不及了。”说着竟一路跑了出去。

战眉看着她速度之快,只好开车跟着她,他们相隔不久,前后脚进入他们的家。

屋子很黑,没开灯,成嗔小心翼翼喊道,“陈掩?”然后打开了灯,一切深深震惊了他们的双眼!

屋子里凌乱不已,是遭了小偷了?

满屋子被翻得,连个下脚的地儿也没有。

她掏出手机,却紧张的连号码都拨不出,“怎么办?”她看着战眉,急得直跺脚,战眉从没见过她这个样子。

“怎么办?战眉?陈掩她不像我们……她……她不会防身……”她哭了,蹲下来抱住胳膊,“你说她要是出事了,我、我怎么办啊?我……我都没有保护好她。”

她自己病了,整条胳膊变暗发黑,她都没有什么表情,她杀了那么多人,心理素质过硬,此刻却为了陈掩大哭至此。

“你别急。”

他拿着她的手里,往外拨着号码,安慰她自己却也是焦急地来回踱步,打了几遍全部关机。

“姚远的也是,联系不上。”

“怎么办?”她抬头,毫无头绪。

战眉拉起她,帮她扑着风衣上的灰。

“啊!——”她突然挣开他,在屋子里急切走,好像在寻找什么,“怎么了?”

她没理他,反而神色越来越焦急,最后竟然咬着自己的袖子偷偷哭,“你告诉我怎么了?”他握住她的肩膀,这般晃着她她却十分抗拒,都不愿看他,只是不断地泪流满面。

“我听到陈掩在哭。”

“她说她疼。”她抓着战眉,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战眉,你说,你说,她在哪儿啊?”

平日里,她那样骄傲如灿阳的一个人,此刻却像个手足无措的孩子一般,发丝被眼泪打湿粘在脸上,成嗔扯着他的袖子又哭又闹,“你说我们该怎么办啊?”

她甚至已经崩溃了。

当战眉把浑身是血的陈掩带回来的时候,她恨死辛畏了。——

成嗔迎出来,看着被折磨的半死不活的陈掩,惊恐地睁大双眼,“她怎么了?!”看着她的白衬衫上面伤痕累累,“怎么浑身都是血?谁打的?”

圆领白衬衫上都是血印子,一条条像是用鞭子抽打过一样,她本就长得瘦,只比成嗔矮两厘米,现在这般模样直接惨不忍睹。

成嗔的眼里蓄满泪水,她把脸别过一边,良久终于忍住,转过来一脸冷静地把她接过来,拦膝抱到陈掩她自己的房间。

忙活完已是半夜了,她堪堪坐在沙发上,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咕咚咕咚喝一大杯之后,她问,“你从哪里把她带回来的?”

她看着杯底流动的液体,战眉心下大惊,她明明没有看过来,却无形之中多了许多压力一般,吓得他根本不敢说话。

他把那些痛苦和仇恨全都说给她听,希望能吓退她,最好是激怒离去,这是他的预料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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