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还想着跟贺涵倾诉衷肠,听听她的意见和想法,在这一刻也就彻底放弃了。
用“放弃”这个词也许不太准确。事实上,她已经把她的答案告诉了我。
“我可能得回去码字了,最近住院也没写新的,一直在发以前的存稿,坐吃山空。”我看了眼时间。
“行啊,我也得把老总之前发的文件再看看,一会儿还得去做个康复按摩……”
“?还真的有康复按摩这一说?”我满脸问号,“我以为你那天是嫌王奔烦,想让他赶紧走,随口诌了个理由诳他来着。”
“哦,昨天啊?昨儿个是诳他的。”贺涵面不改色,“但我最近确实有去康复科做颈椎矫正,效果还不错,物美价廉,你要是伏案工作久了脖子不舒服的话也可以来试试。”
“……你去做颈椎矫正干嘛?”
“我颈椎不好啊。”贺涵一副理所应当的神情。
“……不是,我是说,你怎么突然想起要去做这个了?”
“因为我闲啊~”贺涵理直气壮,“住了这么久的院,闷得要死,不如趁这段时间把身上的毛病都治治,毕竟经年累月地加班,攒了一身的问题。哦我还去皮肤科咨询了一下脸上的痘印问题,医生说不能熬夜,那这儿不也太难了,不熬夜我哪有饭吃?还去胃肠科看过胃病,说我长期饮食不规律,慢性胃炎,抓了中药方子调理,不过我觉得那味儿太苦,喝了一次就够了,不然你就会整天熏陶在草本植物的芬芳中……”
贺涵一口气说了十来个诊室名儿,我听得目瞪口呆。
“别这么看我,我可是我们公司的时间管理大师。”贺涵不屑一顾,“在最短的时间里完成最多的事儿,效率当然要重视起来。”
“……但你大部分不都是完全不遵医嘱的嘛!”
“但我起码知道我自个儿有了什么毛病啊!”她完全不觉得这是个问题,“再说,颈椎按摩我这不还是有去坚持做的嘛?那医生上手真的给劲儿,但按完了是真的爽——不过他也要我注意平时要挺胸抬头,不要在床上玩手机什么的……唉,现在的医嘱都好严格哦。”
“??这是医嘱严格的问题嘛!这不都是些常识!虽然确实很难做到罢了……”我最后还是松了口,但依旧觉得这种挥金如土的作风跟她往日嗜钱如命的性格不搭,“不过,你检查这么多,又开了这么多药,恐怕是真要把赔偿金花没了吧?”
“老娘我都是要做上营销总监年入百万的人了,我看得上这万儿八千的?”贺涵冷哼一声,紧接着又换上一副贱兮兮的笑脸,“再说了,赔偿金跟住院报销是两笔钱,都是那小丫头片子家里出,我心疼个屁?”
“呵,果然如此。”我总算明白过来。
“毕竟老娘伤的是脑子啊,脑子可是维系着全身的重要器官,做个全身检查,看看有没有因为脑损伤牵连到其他,不也是很正常的事?”贺涵莞尔一笑,“怎么着,要不要给你也检查一下?”
“……你难道还要告诉人家,因为你的脑损伤,所以连带着你朋友也一并牵连进来了?”
“也不是没可能,我朋友伤心过度导致晕厥什么的——嚯,这么一说,你上次住院的钱我说不定都能一并报了。”
“得,您歇着吧,我上次也是对面给出的钱——但你这可真是逮着一只羊薅啊,也不怕把人给薅秃了。”
“要能薅秃了还好,往后那家也就不会这么娇惯着那小丫头片子了。”贺涵冷笑一声。
“不都坐牢了么,也算是给她一个教训了。”
贺涵轻轻瞄了我一眼,像是有什么话想说。
我眨了眨眼睛,看着她。
“没事儿。”她笑着摇了摇头,“你赶紧回家工作吧啊,我找个保镖大哥送你下去坐车。”
“不用不用,我自个儿下去就成。”我摆摆手,“你怎么跟沈慕容似的?我也老大不小了,就这么几步路,光天化日的,还能被人拐了不成?”
“那不一定,万一途中突然跑过来一个小疯子,二话不说捅你一刀呢?”
“……我这是去哪儿惹的这么一仇家?”
“医患关系紧张嘛,保不准有哪个想不开的来报复社会。”贺涵耐心解释,“你就老老实实让保镖大哥送你下去吧,我可是跟沈总保证过要送你上车的。”
“……你保证的不是你自己送我下去吗?”
“哦我有点困了。”贺涵迅速挪回到床头,迅速躺下,迅速盖上被子,“我要午睡了,就不去送你啦~冉冉再见~”
看着装睡的贺涵,我哭笑不得。
“你赶紧把被子拿下来吧,也不嫌热。”我又好气又好笑,“我走了啊。”
原想着贺涵也没跟保镖大哥们打招呼,我只要神不知鬼不觉地溜走就好了;谁知我刚出病房,为首的保镖大哥就问:“齐小姐是要回家吗?”
我点了点头。
于是我就被四个保镖浩浩荡荡地护送着下了楼,又浩浩荡荡地护送着上了车——是的,他们自己也有车。一个保镖开车,一个保镖坐副驾,两个保镖坐在后排,中间夹着一个弱弱小小的我。
看来做社会老大也要有气场。沈慕容在的时候,虽然他温润如玉,但我永远都能看出他是这里的主角,身边的大哥们负责保护他;但眼下这个场景,这一车膀大腰圆虎背熊腰的黑衣大哥们就像是哪部武打片里的黑帮大哥,而我——我妥妥像是个被绑票的。
“那个,请问一下……”我弱弱地问起来,“是贺涵让你们来送我的吗?”
后排的两位大哥对视一眼,其中一个回道:“不,齐小姐,沈总走的时候就已经交代了,要让我们送你回家。”
“哦这样……”我点了点头,“其实我自己打车就好……而且非要送我也不用这么多人嘛,毕竟还是要保护贺涵,她才是弱势群体啊哈哈哈哈……”
我本来是想缓和一下这诡异的气氛,但不知道为什么,我笑完之后,只觉得更诡异了。
四位大哥就像没有情绪的冷酷机器人一样,始终不苟言笑——敬业着实是非常敬业了。
“齐小姐。”刚刚发言的保镖大哥又一次开口,“沈总说过,你比贺小姐重要得多。”
……这话也许是真的,但听着也过于直男了一点。
旁边的大哥显然不是很满意他的回答,又补充道:“沈总是说,您是最重要的人,是我们优先保护的对象。”
“有多优先?”我有点好奇。
“最优先。”他说,“比沈总还要优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