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司马放心!俺熊春没啥大本事但定护嫂嫂周全!只盼大司马务必归来!”熊春哭嚎着。

白昀潇摆了摆手,他拎起红缨枪朝着大营外一步一步走去。

他没有骑马,狂烈的大风吹起他的红袍。

那背影,潇洒至极。

熊春咬了咬牙抱着苏沐可转身离去。

一路前行,路过的很多军士都和白昀潇问好,他们径直走过白昀潇后,都看着自己的这位主帅要做什么。

“大司马军令,全军撤退!”

号令声一遍一遍传来,白昀潇一步一步向前走去。

距离大营口越来越近,喊杀声越来越大。

南云的军士也越来越少。

白昀潇不在走了,他走到中军营帐,坐在了台阶上。

他把红缨枪立在地上,红缨枪颤抖着插进土里。

他拿出酒囊往嘴里狠狠地灌了一口。

手中一壶酒,足以慰风尘。

白昀潇要做的是为自己的错误决策负责,是为死去的南云兄弟们复仇。

是为大军的撤退留下足够的时间。

他从未觉得死亡离自己如此之近。

坦白的说,他没有抱着死亡的决心。

他还不想死。

刚和白启重逢,白千诩还没有消息。

他也不能死。

喊杀声渐息,白昀潇手中酒也快要饮完。

剩下的是北安大军冲锋的声音。

吴深一马当先,看到了坐在营帐门口的白昀潇。

他举起了手示意大军停下。

白昀潇看了看吴深,笑了笑。

吴深静静地白昀潇,又环视了四周。

他翻身下了马,提着青龙戟走上前。

“大司马!”吴奇在旁边想说些什么。

吴深摆了摆手,径直向前走去。

战场上从未有过的安静,吴深一步一步的走向白昀潇,在距离白昀潇三米的地方停住了。

他蹲下来,拍了拍地上的尘土,席地而坐。

北安和南云的两军主帅就这么坐在南云的营帐里。

吴深的背后是千军万马,白昀潇的背后也是千军万马。

只是一个是进攻,一个是退守。

已经驶出很远距离后,石清才赶上来问道熊春:“大司马呢?”

熊春没有说话,两行眼泪滑过。

石清的心里升起了不好的感觉。

“你疯了吗!”石清一拳锤向熊春,他破口大骂,“吗的,杀回去!”

“石清!”熊春拦住他,一个大男子汉哭的像个泪人,“大司马说了,谁要回去,俺都不能让他回去!”

“你疯了!”石清也是泪眼婆娑,“大司马会没命的!”

他咆哮着,青筋暴起。

他又是一拳打向熊春,后者也不还手,倒在地上任由石清打着。

两个人哭着,一个打一个挨。

心里说不出的感觉。

“石清...熊春。”

马车内,苏沐可的声音传来。

“嫂嫂!”鼻青脸肿的熊春和石清停下手来,两个人哭成了泪人。

“那是他的选择,我们要相信他。”苏沐可淡淡的笑了笑,像平日里一样温柔体贴,只是划过的泪痕如往日不同。

“嫂嫂!”石清泣不成声。

“赶快赶路,记着大司马分配的任务才是对他最好的帮助。”苏沐可笑着说完回了马车。

进到马车里的那一刻,她再也忍不住,失声痛哭起来。

“怎么不走?”吴深席地而坐两腿岔开问道。

白昀潇摇了摇头,从腰间拿出另一个酒囊扔给了吴深。

吴深也放下青龙戟,一把接住酒囊。

两军,不,北安的军士们静静地看着。

“想跟你聊聊。”白昀潇说道。

他举了举手中的酒囊对着吴深示意了一下。

吴深拧开也对着白昀潇示意了一下。

两军主帅似是唠家常一样饮起了酒。

“好酒,这是飘渺城特有的飘渺酒吧,二十年前有幸喝过。”吴深还记得这个口感。

“我的家乡,被营天南屠村了。”白昀潇缓缓道来,“仅剩我们兄弟三人,我从了军,我三弟你也知道,二弟还没有下落。”

“白家村?”吴深问道。

白昀潇点了点头想灌酒却发现已经没有了。

吴深看了看,又把酒囊扔了回去。

白昀潇一把接住又扔了回去。

“给你的礼物,特产,北安喝不到。”

“但很快就能喝到了。”吴深叹了口气。

一时间,沉默下来。

“营天南很厉害,但我一定会亲手杀了他。”白昀潇说道。

吴深叹了口气:“天南那时年轻气盛,屠村以后就砍下了自己的两根手指告诫全军。”

想起了捡起的那两根手指,白昀潇微微错愕。

这个被吴深封锁了二十年的消息,终于得以告示天下。

“来北安吧。”没有多余的词汇,吴深诚挚的邀请道。

白昀潇摇了摇头,他和吴深有些惺惺相惜。

但也仅此而已。

惺惺相惜的往往都是对手。

“家仇国恨,不可泯灭。”白昀潇说道。

吴深叹了口气:“但这样你会死。”

白昀潇点了点头:“我知道。”

又是良久的沉默。

“谢谢你的酒。”吴深起身拿起酒对着白昀潇晃了一下。

他转身离去:“回城。”

“大司马!”潘兴围上,“这...”

“回城。”吴深撂下最后一句话,翻身上马离去。

他敬重白昀潇,他由衷的希望白昀潇能来到北安。

但也不一定,如果白昀潇来了北安,或许自己也就没那么敬重他了。

此等英雄,这里不能成为他的埋骨地。

这是吴深的执念,这也是白昀潇同样敬重吴深的原因。

战争没有对错,英雄不分敌我。

看着如人潮涌动般退去的北安大军,白昀潇静静地闭上了眼。

两行眼泪终于是从这位硬汉的眼中划过。

和侯宁往日种种浮现在脸前,白昀潇无声的抽动着鼻子。

战争会死人,但白昀潇没想到侯宁会死。

甚至落不得一个完好的尸首。

月色下,狂风中,白昀潇无声的哭泣着。

在破碎的,别无他人的南云大营中。

五日后,白昀潇回到了乌丘城,此一战损失兵马近五万人,所幸仅有先行探路的部队遭到了伏击,否则损失不堪设想。

白昀潇上表千字系统的叙述了大败的经过,将责任揽在了自己的身上,希望梁琰能将自己连降三级,但梁琰没有同意。

此一战,营天南风头更盛,名声响彻整个大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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