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慕带人把孙林飞押解回去，刘家三口人的后事也得到了妥善安置，我们已经没有必要再留在村子中。收拾了下行李，我独自出门走了走，不知不觉地就来到了河边。

河水依旧清澈见底，这条百子村的母亲河，从来就没有变化过，还是守护着滋养着它的村民，而人心却是可以不停变化的，时而向善，时而为恶，连人自己恐怕都难以琢磨。

在那碎石滩前，我遇见一个熟悉的身影，他正在那儿烧纸，嘴里不停念叨着什么话，在纸被烧成灰烬前，洒入干净的河水中。

这个人是阿四，他一身素装，认真地撒着那些纸，继而对着小河独自发愣，我都走到滩上了，他都没有发觉。

“还在想刘家大丫头？”我平静地问道。

他这才回过神，转头看，见是我，微微动了动脸上的神经，“让您笑话了。”

“人之常情嘛，何况，你的确很喜欢她，还甘愿给他家做孝子。只是可惜，斯人已去，你还是要想开些点，未来还很长。”我拍了拍他瘦弱的肩膀，鼓励他说。

“我记住了，等大丫头的头七过完，我就想离开村子，到外面去。”

我点了点头，很是理解他的心情，阿四在百子村本就已经是孑然一身，或许过去让他留下了，除了乡土气息，更多的就是对心爱女子的期许。如今，一切都灰飞烟灭，是到了该说再见的时候了。

“如果当初她能听我的话，早些跟我离开，就不会有后面的事情了。”阿四不无叹息地讲道。

“你曾经让她和你一起走？”我好奇地问道。

他苦笑了一下，“都是很久之前的事了，后来还有许多故事，总之，一切都太晚了。”

阿四把手中的纸钱烧尽，蹲下身子，把沾满了纸灰的手放在河水里洗了洗，“张队，这次真的要谢谢您了，替大丫头他们全家抓到了凶手，希望你们能将他早些绳之以法。”

“放心吧。”我明白阿四指的是孙林飞，这种情况下，没有必要再去争论。

和阿四告别，我们也该启程，在路上，我不时回味阿四在河边的感慨。对于他来说，案子已经结束，应当不会再有顾忌，这时候吐露的话，该都是真实的。

他说要大丫头跟她走，我本以为是最近的事，按照他的说法，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了。看来那个时间，他们之间的关系是很不错的，而到了眼下，都无法见面，这当中似乎发生了一些事情。

阿四没有说，貌似难以启齿，我也没好意思问，只是在心中留下了疙瘩。

“停车。”我忽然开口，叫停了刚刚行驶到浮桥那边的车子。

“队长，怎么了？”

“师傅请你等一等，林岚，你跟我下来。”

我从车里叫下了林岚，打定主意，吩咐她说，“你去后面那辆车，让司机开着跟踪小紫，二十四小时监控。”

她显得很诧异，忙问道，“干嘛要跟踪小紫？”

我摇摇头，“不好说，你就听我的，快去吧，或许会有意外的收获。”

带着疑惑，林岚未再多问，她应该明白在我不想多说的时候，我是不会轻易开口的。她立刻照我的吩咐，去了后面的车。

对于这件事，我也没有十足的把握，但是小紫这个女孩子，我总觉得有些问题，却又说不清。

眼下我没有时间去管她，因为局长通知了我，让我赶紧回去，有要事商量。

于是，我马上再度上车，让司机以最快的速度，送我回到了局里。

到了办公室，还没来得及坐下，郭局长听说我回来了，风尘仆仆地来找了我。

“郭局，什么事这么急？是不是又有案子了？我们队可还是在休假状态。”我疑惑地问道。

“休什么假啊？你看你们这个假休的，弄出四条人命来。”郭局长没好气地说道，“不是新案子，就是百子村的事，凶手是孙林飞，你有多大把握？”

“这可不好说，是就是，不是就不是，只能有百分百的说是不是，这哪能推断？”我反问道。

他很是着急的样子，拉了椅子就重重坐下，继续讲道，“小张啊，你也清楚，孙林飞是狱警，他要是杀人犯，这性质就严重了，所以我们必须有十足的把握，才可以批捕。”

我理解局长的顾虑，但我的确没有那么大的把握，所以现在不过是对孙林飞拘留而已。

“局长，相信您也看了卷宗，现在物证、杀人动机、作案时间，孙林飞全部都有，按照程序来说，已经形成了破案链条，是可以批捕甚至起诉的。”我如是说道。

“那好，既然你都这么讲，我就去办手续。”说完，局长起身就要离开。

“您等一等，我还没讲完，现在有了这么多的证据，罪犯还不认罪，大呼冤枉，这就有两种可能。一种是对方顽固不化、心里素质特别好，另外一种就是他的确是被冤枉的，所以无罪可认。”

郭局长愣愣地望着我，示意我继续讲下去。

我喝了口水，接着说道，“如果没有口供，那案子就不算完整，而且百子村的案子还缺少一个关键环节，那就是有一名死者巴力失踪了，到今天还没找到尸体，甚至连是生是死都不能肯定。”

“行了，我算听懂了，你还是没有把握他是罪犯，可也没办法证明他不是。”局长无奈地总结道。

我耸耸肩，他的话很是到位，说的非常准确，确实是如此。

郭局长的表情渐渐凝固，很少能看见他这般的严肃，过来一小会，他开口道，“那就这样吧，让刘慕接手这个案子的调查，你继续去休假。”

“不会吧？局长，您是不相信我？”我略有失落地问道。

“你想多的，只不过孙林飞和你的关系我也知道了，他是你的准妹夫，从程序来讲，你也该要回避的。既然你左右为难，那就撤下了，也免得外界去你有质疑。”

局长的话句句在理，在百子村就我一个人，必须我去查，可现在不同了，确实是需要回避的。我能亲手介入，调查到现在，已经很不容易。

只不过，我还是不太甘心的，毕竟付出了巨大的努力，依旧无法搞定。